无尽噩梦

雨水顺着吴悦的睫毛滴落，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这是第七次循环了——她数得很清楚，因为每次醒来，她都会在手臂上用指甲刻下一道痕迹。那些细小的伤口隐隐作痛，像在提醒她每一次死亡的痛苦。

"停车！"她机械地举起手，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这一次，她的动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迟缓。如果注定无法逃脱，为什么还要挣扎？

车窗摇下，程佳佳精致的脸庞再次出现："你疯了吗？站在路中间找死啊！"

吴悦望着那张鲜活的脸，喉咙发紧。她记得上一次循环结束时，程佳佳逃出别墅时回头望的那一眼——充满恐惧与愧疚。而现在，这个程佳佳什么都不知道，还会再次变成那个杀人狂魔。

"我..."吴悦张了张嘴，突然犹豫了。如果上车，就意味着要再次经历那场噩梦；如果不上车，循环会以其他方式重启。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渗出血丝。

"你到底上不上车？"黄斌不耐烦地按了下喇叭。

吴悦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这一次，她没有立刻警告他们，只是沉默地观察着每个人的脸。林芝正在给弟弟递矿泉水，林鹏专注地玩着手机游戏，程佳佳对着化妆镜补口红，黄斌跟着收音机哼歌...这些平凡的细节突然让她眼眶发热。

"我叫吴悦。"她最终开口，声音比想象中平静，"我知道你们要去牢山。"

黄斌惊讶地挑眉："这么巧？我们正..."

"正要去那儿探险。"吴悦接过话，目光扫过每个人，"你是黄斌，那是你女朋友程佳佳，后座是林鹏和他姐姐林芝。"她顿了顿，卷起袖子露出那些伤痕，"我经历过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已经六遍了。"

车内陷入死寂，只有雨刷器发出规律的声响。

"你...你是说时间循环？"林鹏的声音发颤，"像《忌日快乐》那样？"

吴悦苦笑："比那糟糕得多。"她指向窗外逐渐显现的别墅轮廓，"在那栋房子里，我们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而那个人...会变成怪物。"

程佳佳猛地合上化妆镜："够了！这种恶作剧一点也不好笑！"

"看看我的眼睛，佳佳。"吴悦直视着她，"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程佳佳先移开了视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角。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林芝轻声问。

吴悦望向别墅方向，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前六次循环的记忆在脑海中闪回——黄斌被刺穿的胸膛，林鹏青紫的脸，林芝坠楼时飘起的衣角...还有程佳佳最后那个诡异的微笑。

"这次，我要找出真相。"她声音沙哑，"那栋别墅里藏着什么，为什么选中我们。"

车子像被无形力量牵引般停在别墅前。吴悦最后一个下车，雨水打湿了她的后背。门廊左侧的石像鬼雕像缺了一角，她伸手触碰那个缺口，指尖立刻传来灼烧般的疼痛。

"别碰任何东西。"她缩回手，发现指腹已经发黑，像是被什么腐蚀了。

推开门，熟悉的霉味扑面而来。吴悦的目光立刻锁定壁炉上方那幅被灰尘覆盖的画像——一个穿白裙的年轻女子，面容模糊不清。

"有人吗？"黄斌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楼上的脚步声准时响起。吴悦的肌肉绷紧，这一次，她要在血衣女人出现前行动。

"等等！"她冲上楼梯，却在拐角处撞上了一个柔软的身体。

那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穿着沾血的睡衣，面容与程佳佳有七分相似，但更显憔悴。她看到吴悦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你是新的'我'吗？"女孩的声音嘶哑。

吴悦愣在原地："什么？"

女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听好了，这不是第一次循环，也不是第十次...这栋别墅吞噬了无数个'我们'...只有找到最初的'她'，才能结束这一切..."

楼下传来关门声。女孩的表情瞬间扭曲："太迟了...又开始了..."她转身跑向三楼，消失在黑暗中。

这一次，吴悦决定跟随血衣女人。她让其他人待在大厅，独自追上三楼。阁楼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低沉的啜泣声。

推开门，吴悦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数十个穿着相同白裙的"程佳佳"挤在狭小的空间里，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傻笑，有的用头撞墙。她们脖子上都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你们..."吴悦的喉咙发紧。

最靠近门口的那个抬起头，露出惨笑："欢迎加入我们...第三百二十八个吴悦。"

"什么意思？"

"每个循环都会产生一个新的'我'。"女人指向角落里一个特别苍老的"程佳佳"，"那是第一个...五年前，她为了救朋友们自愿留下..."

吴悦的视线扫过这些面目全非的"程佳佳"，胃部一阵绞痛。如果循环继续，她也会变成这样吗？

楼下突然传来程佳佳的尖叫声。吴悦转身要跑，却被血衣女人们拦住。

"没用的..."她们异口同声地说，"除非有人自愿代替我们..."

吴悦僵在原地。代替她们？意味着永远被困在这栋别墅里，变成她们中的一员？她的双腿开始发抖，脑海中闪过父母的脸，登山社未完成的计划，还有她暗恋了两年却从未表白的学长...

又一声惨叫传来。吴悦闭上眼，泪水滑落。当她再次睁眼时，眼神已经变得坚定。

"带我见第一个'她'。"

在阁楼最深处的角落里，吴悦看到了"原版"程佳佳——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女人，双眼是两个血窟窿，脖子上有一圈缝合的痕迹。

"她试过太多方法...最后挖掉了自己的眼睛..."一个血衣女人低声说。

吴悦跪在那个不成人形的"程佳佳"面前，轻声道："告诉我怎么结束这一切。"

女人缓缓抬头，嘴角渗出黑血："找到...日记...地下室..."

突然，整栋别墅剧烈震动。吴悦跌跌撞撞跑下楼，发现大厅已经变成血池。黄斌和林鹏漂浮在其中，双眼圆睁；林芝被钉在墙上，胸口插着一把斧头；而最新的程佳佳站在血泊中央，手中的刀正滴着血。

"为什么...不救我..."程佳佳抬起头，脸上布满黑色血管，"你本可以...代替我..."

吴悦后退几步，后背撞上楼梯扶手。代替她？永远留在这个地狱？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脑海中两个声音在激烈争吵——

"逃跑！你已经尽力了！"

"但如果不阻止，会有更多循环！"

就在她挣扎时，血衣女人们从三楼涌下，将真正的程佳佳团团围住。

"终于...找到替代者了..."她们嘶哑地笑着，抓住程佳佳的手脚。

"不！"程佳佳挣扎着，向吴悦伸出手，"救救我！求你了！"

吴悦的双手剧烈颤抖。她想起日记本上的话："只有献祭一个自愿的灵魂，才能打破循环。"真的要这么做吗？用一个人的永恒痛苦换取其他人的自由？

血衣女人们已经将程佳佳拖向壁炉，火焰突然变成诡异的绿色。吴悦看到无数苍白的手臂从火焰中伸出，准备抓住新的牺牲品。

在最后一刻，吴悦冲了上去。

"我自愿！"她大喊着推开程佳佳，自己站在了壁炉前，"放他们走...我留下。"

火焰中的手臂停顿了一下，然后欢呼般舞动起来。吴悦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她看到五年前第一组大学生来到这里，看到无数个"自己"在不同循环中死去，看到别墅如何扭曲时间与空间...

当意识即将消散时，她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谢谢你...终于...可以休息了..."

吴悦最后看到的是朝阳透过破碎的窗户照进来，程佳佳、黄斌、林鹏和林芝惊恐但完好地站在门口。然后，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她。

雨声中，吴悦再次在山路上醒来。但这一次，她手臂上的伤痕全部消失了。远处，白色SUV缓缓驶来，车窗摇下，露出一张陌生的脸：

"需要搭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