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母亲挥手。

　　-「去吧，别忘了去和你父亲还有祖母祖父辞行。」

　　见正事谈完，你起身应是。正要告退，忽的想起门外还跪着一个，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按捺住好奇，问了一嘴。

　　「是，母亲。...母亲，门外那位是？」

　　母亲伏下去的头再次抬起，疲惫之色一扫而过，转而是恍然，讶异哈了一声，也站起身，朝外走去。

　　-「你不说我就要忘了，那孩子在哪儿呢？」

　　原来是忘了。

　　你就说。母亲在礼节上一向滴水不漏，对晚辈又一贯慈爱，怎么会让那少年在烈日下跪那么久，连软垫也不给一个。

　　你心中那丝怪异又浮出，莫名不愿置身事外，出言试探。

　　「我来时已在门外跪着了，不知之前跪了多久。」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你见到母亲的脸色在闻言后冷下来，看来连忘记都不是，而是，那少年自作主张地跪了。

　　你赶忙将后半句话道出。

　　「我见他神色戚戚，心中似有悲伤，身旁无人服侍，便以为是母亲授意...现在看，是有事相求意欲逼迫母亲了？」

　　母亲未应，但冷凝的脸色有缓和，你抬脚向外。

　　「孩儿这就去赶他走，替母亲分忧！」

　　母亲瞪你，喊停。她怎会不知你的小心思。如你懂她一般，她也对你了如指掌。

　　-「鬼机灵。唉，算了，你去也好，直接把人领回你院子吧。」

　　母亲原地踱了两步又坐回桌案后，再次挥手驱赶你。

　　这可把你吓了一跳，没明白母亲的安排前，你不敢走啊。

　　东方家家规森严，子女未成年前不可见外男外女，身旁服侍的家仆也都是同性别中千挑万选出来，品行和心性都干净纯粹的大龄孩子，万不可闹出少男少女后宅淫乱的荒唐事。

　　你是要比旁的姊妹兄弟在心性上更成熟些，但也不至于到，能领未出阁的姑郎回院子的地步吧！

　　-「他本就是你的未婚夫，无碍。快回去吧，别杵着碍眼。」

　　母亲知你在担心何事，坐回椅子后像下定决心不去管你们了一般再次埋下头去，头也不抬吩咐你，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你就这么呆愣的应是，告退。

未婚夫，你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凛家的嫡次子，比你大三岁，性情不知，品行不知，喜好不知，名字也忘了，容貌......看过一次照片。

　　东方家的世交，母亲早年间的好友，两家长辈席间笑谈，说凛家的男孩冰雪聪明，将来定要做东方家的当家主父。

　　母亲曾同你说过此事，对此你并无意见。

　　你知道，在高门大院中的子弟，天生便背负着联姻的使命，笼络家族，巩固资源，再正常不过。

　　从小经受高等教育的你当然明白，自己的婚姻是多么严肃的重事，你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会陷入情欲沉迷于此。

　　可，此刻你站在他面前，心底不免生出一丝怜悯。

　　虽然你与他从未见过面，只在自己六岁那年时见过一次他的照片，但在这种莫名的场景下见面，又骤然得知他与自己的关系，对你来说是很奇妙的感觉。

　　你想要注视他，更是因为在不知时就已起了恻隐之心。

　　所以，出人意料的，你在他身边驻足，想听眼前这人亲口说出在母亲院中长跪不起的原因，和所求之事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