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洛桑的晨光

第十六章 洛桑的晨光

清晨的雾气笼罩着洛桑郊区的红顶小屋，林听夏和澜秋站在铸铁栅栏外，看着院子里那个正在给向日葵浇水的女孩。她约莫十二三岁，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扎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右手小指以一个熟悉的角度微微弯曲着。

"是她。"澜秋的声音很轻，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林听夏的袖口，"她的鼻子和挽秋一模一样。"

院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女孩抬起头，好奇地望向这两个不速之客。她的眼睛很大，瞳色比澜秋略浅，像是掺了蜂蜜的琥珀。当目光相接时，女孩手里的水壶"砰"地掉在地上，水花溅湿了她的帆布鞋。

"你们......"女孩的声音细细的，带着些许颤抖，"是来找我的吗？"

林听夏感觉到澜秋的手在发抖，于是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上前一步："你叫叶听秋，对吗？"

女孩的眼睛瞬间睁大，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的目光从林听夏脸上移到澜秋身上，突然像被定住一般，死死盯着澜秋的右手——那只没有伤痕的手。

"你不是姐姐。"女孩后退了一步，声音里带着失望，"姐姐的手上有疤，在虎口那里，是小时候被琴弦割的。"

澜秋的睫毛颤了颤，慢慢蹲下身，与女孩平视："我是另一个姐姐，比你认识的那个大七岁。"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三个小女孩的合影，"你看，这是我们。"

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泛黄的照片上。女孩小心翼翼地接过照片，指尖轻轻触碰画面中那个最小的身影，眼泪突然大颗大颗地滚落："嬷嬷说我是被丢掉的......说没有人会来找我......"

澜秋一把将女孩搂进怀里，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现在有人来找你了。"她的声音哽咽，"对不起，花了这么久才找到你。"

林听夏站在一旁，看着阳光下相拥的姐妹，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注意到女孩的右腕上戴着一串贝壳手链，其中最大的一枚贝壳上刻着歪歪扭扭的"SW"——和澜秋背上那些疤痕下的烙印一模一样。

***

孤儿院的嬷嬷是个慈祥的老人，她告诉她们，听秋是七年前被一个法国女人送来的，留下了一笔丰厚的抚养费和一句话："不要让她碰钢琴。"

"但这孩子天生就爱音乐。"嬷嬷领着她们参观听秋的房间，墙上贴满了手绘的五线谱，"她用树枝当琴键，在窗台上练习指法。去年镇上来了个退休的音乐老师，免费教她小提琴。"

房间很小，但收拾得很整洁。床头摆着一个简陋的木头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形状的贝壳，每个贝壳上都刻着音符。听秋不好意思地解释："这是我想象中的钢琴。"

澜秋突然转身走出房间，背影有些僵硬。林听夏跟出去，在走廊拐角处发现她靠着墙，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发抖。

"她本该是天才钢琴家。"澜秋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如果母亲没有......"

林听夏轻轻拉下她的手，用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现在她可以学任何她想学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在走廊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澜秋的眼睛在光线下呈现出透明的琥珀色，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林听夏鬼使神差地凑近，吻了吻那滴将落未落的泪水。

澜秋愣住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林听夏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正想后退，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再来一次。"澜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这次别亲眼睛。"

她们的第一个吻带着海盐和阳光的味道，澜秋的唇比想象中更软，微微颤抖着，像蝴蝶停驻在花瓣上的瞬间。远处传来听秋和嬷嬷的说笑声，但此刻林听夏耳中只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和澜秋急促的呼吸。

***

傍晚时分，三人在湖边野餐。听秋兴奋地向她们展示自己用贝壳"创作"的曲子，澜秋则用口琴即兴伴奏。夕阳将湖面染成金色，微风送来远处教堂的钟声。

"姐姐。"听秋突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我能摸摸你的钢琴吗？"

澜秋的表情柔软下来："当然可以。等我们办好手续，就接你去日内瓦，那里有一架真正的施坦威。"

"不是那种。"听秋摇摇头，小手轻轻按在澜秋的心口，"是这里的钢琴。嬷嬷说，真正厉害的音乐家，心里都有一架钢琴。"

林听夏看着澜秋瞬间红了的眼眶，悄悄握住了她的手。夕阳下，三个人的影子在草地上拉得很长，最终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回程的火车上，澜秋靠着林听夏的肩膀睡着了。她的呼吸均匀绵长，睫毛在眼下投下小小的阴影。林听夏小心地调整姿势，让她睡得更舒服些，指尖无意间碰到她垂落的发丝，柔软得像丝绸。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后退，林听夏想起听秋告别时塞给她的小纸条，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请照顾好我的姐姐们。"她不禁微笑，低头轻吻澜秋的发顶，无声地许下承诺。

月光透过车窗洒落，为相偎的两人镀上一层银边。火车穿过隧道时，澜秋在黑暗中醒来，迷迷糊糊地仰起脸，正好迎上林听夏温柔的目光。

"到了吗？"她含糊地问，声音带着睡意。

"快了。"林听夏轻声回答，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再睡会儿。"

澜秋摇摇头，突然凑近，在林听夏唇角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不想睡了。"她的耳尖在月光下泛着红，"想看着你。"

车厢里的其他乘客早已入睡，只有月光见证着这个静谧的时刻。林听夏将澜秋的手拢在掌心，感受着对方指尖传来的温度，那是活着的、真实的温度，不再是琴房里那个冰冷颤抖的幻影。

远处的山峦轮廓渐渐清晰，黎明即将到来。而在这趟驶向晨光的列车上，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属于她们的休止符——不是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