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归途与启程

第二十章 归途与启程

日内瓦的清晨带着湖水特有的清冽气息，林听夏站在新家的阳台上，看着搬运工人们将最后一件家具——那架从巴黎运来的施坦威钢琴——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客厅的落地窗前。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黑白琴键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听秋光着脚丫从楼梯上跑下来，睡衣上印着小提琴的图案，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她睁大眼睛看着那架钢琴，像是见到了圣诞老人送来的礼物。

"真的可以碰吗？"她小声问道，手指在睡衣裙摆上蹭了蹭。

澜秋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热牛奶，杯沿还沾着一点泡沫。她蹲下身，与听秋平视："当然可以，它是你的了。"

听秋小心翼翼地按下中央C键，清澈的音符在客厅里回荡。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盛满了星星。

"姐姐教我！"她拽着澜秋的衣袖摇晃，"就教昨天那首让铁塔跳舞的曲子！"

林听夏靠在门框上，看着澜秋被听秋拉到琴凳前。澜秋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示范着基本指法，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脸颊投下细小的阴影。三个月前，这双手还会在碰到钢琴时不受控制地颤抖，现在却能流畅地弹出《小星星》的变奏。

门铃突然响起。林听夏打开门，邮递员递来一个包裹，寄件人处写着"蒙马特公墓管理处"。她心头一跳，轻轻拆开包装——里面是一本老旧的相册，扉页上贴着一张便签："整理遗物时发现，按条例应交给亲属。"

相册里全是听秋的照片。从婴儿时期被抱在叶夫人怀里的模样，到五六岁站在钢琴旁怯生生地笑着的样子。最后一张拍摄于2007年7月20日，照片上的听秋穿着蓝色小裙子，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偶熊，背景是叶家花园的玫瑰丛。照片背面写着："听秋五岁生日，最后一次。"

"这是什么？"澜秋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手上还沾着听秋抹上去的饼干屑。

林听夏将相册递给她："看来有人一直在记录听秋的成长。"

澜秋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照片，在最后一张上停留了很久："是挽秋。"她的声音有些哑，"只有她会把听秋的每张照片都藏在琴谱夹层里。"

客厅里突然传来叮叮咚咚的琴声，是听秋在尝试弹《欢乐颂》。虽然错音连连，但节奏欢快得让人忍不住微笑。

"她真的有天赋。"澜秋轻声说，"比我们两个都强。"

林听夏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因为她可以纯粹地为快乐而弹琴。"

午后，三人坐在花园的橡树下野餐。听秋兴奋地翻看着那本相册，时不时指着某张照片问"这是哪里"。澜秋耐心地回答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

"姐姐，"听秋突然抬头，嘴角还沾着果酱，"我能在开学典礼上弹那首让铁塔跳舞的曲子吗？"

澜秋和林听夏对视一眼，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不过得先给它起个正式名字。"

"《姐姐们的爱情曲》！"听秋不假思索地回答，又往嘴里塞了块饼干。

林听夏被果汁呛到，澜秋的耳朵瞬间红得滴血。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三人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是无声的欢笑。

***

晚上，林听夏在书房整理文件时，发现澜秋的手机亮了一下。屏幕上是封电子邮件，发件人是巴黎音乐学院，标题写着"特邀讲师邀请函"。

她正想移开视线，澜秋端着热可可走了进来："偷看别人手机？"

"它自己亮的。"林听夏接过杯子，热气氤氲中看到澜秋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你想去吗？"

澜秋靠在书桌边，目光落在窗外的月光上："如果是三个月前，我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她转动着戒指，"但现在...我想试试看。"

林听夏拉过她的手，在戒指上落下一吻："周末我们可以去看学区房。"

"你都不问为什么？"

"因为那里有最好的音乐治疗课程。"林听夏笑了，"而且听秋的小提琴老师说过，她明年就能考巴黎音乐学院附小了。"

澜秋的眼睛在台灯下闪闪发亮。她俯身吻住林听夏，热可可的甜香在唇齿间蔓延。这个吻温柔而绵长，像是无声的承诺。

"我有没有说过，"澜秋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你比我自己还了解我？"

林听夏捏了捏她的指尖："现在说过了。"

楼上突然传来"咚"的一声，接着是听秋的惊呼。两人匆忙跑上楼，发现小家伙正坐在地板上，周围散落着乐谱和彩色铅笔。

"我想把曲子写下来！"听秋揉着撞到的膝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好多小蝌蚪不听话..."

澜秋蹲下来查看她的膝盖，林听夏则收拾着散落的乐谱。那些歪歪扭扭的音符虽然不成调，但能看出是《铁塔下的告白》的片段。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林听夏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空白的五线谱本，"我们一起来写，怎么样？"

于是这个夜晚，三人挤在听秋的小床上，共同创作着属于他们的第一首曲子。澜秋负责主旋律，林听夏修改和声，听秋则坚持要在某些地方加上"像星星掉下来的声音"。当曲子最终完成时，窗外已经能看到晨曦的微光。

"该给它起什么名字呢？"澜秋揉着酸痛的脖子问道。

听秋已经抱着谱子睡着了，小脸上还沾着彩色铅笔的痕迹。林听夏轻轻抽走乐谱，在标题处写下：《归途》。

"因为我们都在回家的路上。"她轻声解释，为听秋掖好被角。

澜秋的指尖抚过那个标题，突然倾身给了林听夏一个带着倦意的吻："欢迎回家。"

阳光渐渐爬上窗台，为新谱写的乐谱镀上金边。楼下，那架施坦威钢琴静静等待着新的故事，而属于三个人的乐章，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