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消防梯的铁栏杆流下，宋亚轩的手指已经冻得发麻。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上学校天台，又是怎么跨过那道锈迹斑斑的围栏的。手机在口袋里不停震动——父亲的第十七通未接来电。
六层楼下的操场空无一人，雨水在地面上形成小小的漩涡。宋亚轩低头看着自己悬在空中的球鞋，鞋带上还沾着那天和严浩翔在音乐教室分别时的泥点。
"就这样吧。"他轻声对自己说，松开了抓着栏杆的一只手。
"宋亚轩！"
那个熟悉的声音撕裂雨幕传来时，宋亚轩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缓缓转头，严浩翔站在天台门口，浑身湿透，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跑了几公里。
"别过来！"宋亚轩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严浩翔却一步步靠近，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滴落，像眼泪："张真源告诉我你拿了音乐教室的钥匙...我猜到你会来这里。"他的声音温柔得可怕，"那里有我们所有的回忆，对吗？"
宋亚轩的手指在栏杆上收紧，指节泛白："已经没有什么'我们'了。你要去照顾父亲，我要被送去瑞士...这就是结局。"
严浩翔又向前一步，现在他们只隔着一道围栏："那枚胸针...你带着吗？"
宋亚轩下意识摸向胸口，银色的音符别在校服内衬，紧贴着心脏的位置。他点点头。
"那是我妈妈...留给未来儿媳的。"严浩翔突然笑了，笑容破碎在雨水中，"很老套是不是？"
宋亚轩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走之前对我说..."严浩翔又向前一步，现在他能碰到围栏了，"当你遇到那个让你愿意为之活下去的人，就把这个交给他。"
宋亚轩的视线模糊了："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是个懦夫。"严浩翔的手慢慢覆上宋亚轩抓着栏杆的手，"我害怕变成我父亲那样，害怕毁了你...但我更害怕没有你的世界。"
宋亚轩的手在颤抖，严浩翔的手心烫得吓人，即使隔着冰凉的雨水。
"昨天在ICU外..."严浩翔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我父亲短暂清醒过。他认出我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去找那个男孩吧'。"他的手指轻轻摩挲宋亚轩的手背，"他说...不要像他一样，等到失去最爱的人才后悔。"
宋亚轩的眼泪终于决堤，和雨水混在一起："太迟了...我父亲已经..."
"不迟。"严浩翔突然用力抓住他的手腕，"只要你下来，就不迟。"
就在这一刻，宋亚轩冻僵的手指终于支撑不住，从湿滑的栏杆上松脱。他听到严浩翔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嘶吼，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向后倾倒——
然后被一双手臂死死抱住，两人一起摔在天台湿冷的地面上。严浩翔垫在他身下，双臂像铁箍一样紧紧搂着他。
"别这样...别这样..."严浩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热气喷在宋亚轩耳畔，"求你..."
宋亚轩在他怀里转身，看到严浩翔苍白的脸上全是水痕，分不清是雨是泪。那双总是盛满自信的眼睛此刻满是恐惧，死死盯着他，仿佛一眨眼他就会消失。
"为什么..."宋亚轩的喉咙像被火烧过，"为什么要救我？我什么都没有了...音乐、前途、你..."
严浩翔突然吻上他的额头，嘴唇冰冷颤抖："你还有我。我一直都在。"
这句话像打开了某个闸门。宋亚轩揪住严浩翔的衣领，崩溃地大哭起来："我受不了了...每天像个行尸走肉...不能弹琴不能唱歌不能见你...他们凭什么决定我该爱谁..."
严浩翔的手一下下抚过他的后背，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我知道...我知道..."
雨势渐小，宋亚轩的抽泣也慢慢平息，但他仍紧抓着严浩翔不放，仿佛这是唯一的浮木。
"第一次见你，"严浩翔轻声说，"你站在开学典礼的讲台上，阳光把你的睫毛照得像透明的。你在念一段很无聊的校规，但眼睛亮得像有星星。"
宋亚轩微微睁大眼睛，他从不记得这些细节。
"后来你弹钢琴，总是会在最难的部分轻轻皱眉，左边比右边皱得深一点。"严浩翔的指尖抚上他的眉间，"还有你喂学校后巷那只花猫时，会先吹凉食物，明明它根本不怕烫。"
"你...你都记得？"宋亚轩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严浩翔用拇指擦去他脸上的雨水："这就是我想活下去的理由。"
他们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宋亚轩看着严浩翔琥珀色的瞳孔里自己的倒影，看着那颗泪痣在雨中显得更深，看着他微微张开的嘴唇...
然后他吻了上去。
这个吻带着雨水的清凉和泪水的咸涩，生涩得牙齿都撞在一起。但严浩翔立刻回应了他，手指穿过他湿透的发丝，将他拉得更近。宋亚轩尝到了咖啡的味道——严浩翔一定又在医院守了一整夜。
当他们分开时，严浩翔的额头抵着他的："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不逃去瑞士，也不放弃音乐。"他的声音坚定起来，"我父亲说得对，不该重蹈他们的覆辙。"
宋亚轩突然想起什么："你父亲...他现在..."
"稳定了。"严浩翔帮他拨开眼前的湿发，"张真源在陪床。"他犹豫了一下，"你父亲那边..."
"我会再和他谈。"宋亚轩深吸一口气，"用音乐，而不是争吵。"
严浩翔笑了，眼角泛起细纹："这才是我认识的宋亚轩。"
他们互相搀扶着站起来，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雨停了，云层间透出一线阳光，照在天台角落的一把小吉他上——那是严浩翔经常拿来练习的。
"《玻璃翅膀》..."宋亚轩轻声说，"我们还能一起演奏吗？"
严浩翔拿起吉他，轻轻拨动琴弦："随时可以。"他顿了顿，"不过现在，得先把你送回家。你父亲一定急疯了。"
提到父亲，宋亚轩的身体又僵硬起来。严浩翔察觉到了，握住他的手："告诉他真相。关于你的感受，你的痛苦...还有我们的决心。"
宋亚轩低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指，严浩翔的小指上有一道细小的疤痕，是上次修吉他时不小心划的。这样的小细节，他想要记住一辈子。
"好。"他最终点头，"但先陪我去个地方。"
音乐教室的锁已经被宋亚轩撬坏了，门轻轻一推就开。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所有乐器镀上一层金边。严浩翔的纸箱还放在角落，那些照片和歌词安然无恙。
宋亚轩走到钢琴前，掀开琴盖。许久未碰的琴键有些凉，但当他的手指放上去时，肌肉记忆立刻苏醒。他弹了几个音符，然后转头看严浩翔："一起？"
严浩翔会意地抱起吉他，坐在他身边。没有乐谱，没有排练，他们同时开始演奏《玻璃翅膀》，就像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琴声与吉他声交织在一起，在空旷的教室里回荡。宋亚轩闭上眼睛，让音乐流过全身。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完美的学生会副会长，不再是父亲期望中的儿子，他只是他自己——一个爱音乐、爱严浩翔的普通男孩。
最后一个和弦余音袅袅，宋亚轩感到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他睁开眼，看到严浩翔温柔的目光。
"无论发生什么，"严浩翔说，"记住这种感觉。记住我们。"
宋亚轩翻转手掌，与他十指相扣："我不会再放弃了。"
他们收拾好东西，锁好教室门（尽管锁已经坏了）。走廊里，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走到校门口时，严浩翔突然停下："等等。"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差点忘了给你。"
宋亚轩展开一看，是一张手绘的机票，目的地写着"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乘客姓名是"严浩翔&宋亚轩"，日期是"永远有效"。
"我父亲清醒时帮我画的。"严浩翔有些不好意思，"他说...真正的自由不是逃避，而是有勇气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宋亚轩小心地折好这张"机票"，放进贴近胸口的那个口袋，和音符胸针放在一起："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他们在校门口分别，严浩翔要去医院换张真源的班，宋亚轩则要回家面对父亲。但这一次，他们都知道，无论前方有多少阻碍，都不会再孤军奋战。
"明天见？"严浩翔问，手指轻轻勾住宋亚轩的小指。
宋亚轩握紧那只手："明天见。"
夕阳下，两个身影走向不同的方向，但胸前的银色音符和口袋里的"机票"，像一条无形的纽带，将他们紧紧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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