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竹教。
眼前的少年一身淡青色的锦衣玉袍,两鬓的垂发被青色的丝带缠绕至脑后,从后望去一身儒雅书生气息扑面而来。
若非知晓此人温润如玉的皮囊之下是一个怎样的心肠,只怕许多人都会被他这副清雅脱俗的外表所欺骗。
他眉眼含笑,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仿佛春日里最和煦的风,可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却藏着深不见底的寒意,像是淬了毒的霜刃,只消一眼便能让人脊背发凉。
祁逍安向祁逍月介绍道:“这位是叶首领的徒弟,如今已是雨竹教的首领。”
“逍安,她是你妹妹?” 林斐然问道。
“是的,她叫逍月。” 祁逍安看向林斐然,“当年叶首领和叶潇然血洗暗影阁后,可有在暗影阁中发现些什么?”
“发现了一些东西……” 林斐然将如玉般的手指轻轻抵在下巴,微微偏头沉吟片刻,随后开口说道,“是一幅图。当时师父觉得,那或许是虞颜珍藏的宝物,便将其带回了这里。”
祁逍安双眸一亮:“现在在哪儿放着?”
“他的书房,不过如今,那里已然成了我的书房。前几日,我还特意将那副图画取出,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是否有任何损伤。” 林斐然如实回答。
祁逍安立马将《青峦春涧闻莺图》的事情对林斐然说了一遍。
林斐然转身,“那我去给你们拿来。”
不多时,林斐然带着一卷画轴回来了。
祁逍月接过来,打开一看,眼前一亮。
《青峦春涧闻莺图》以青绿山水为基调,远峰如黛隐于薄雾,近处苍峦叠嶂,松柏斜出岩隙。一脉春涧自山腰奔泻而下,溅玉飞珠,汇入谷底清潭。潭畔野桃灼灼,落英逐水,三两黄莺栖于新柳枝头,嫩黄羽翼与浅碧柳丝相映,似闻啁啾破纸而出。石径蜿蜒处,墨色晕染间透出草木萌发的湿润气息,春山空灵之韵跃然绢素。
祁逍月叹一口气。
这是当年兄长出生时,祖父亲手绘制的。
可没过多久,祖父就病逝了,自那之后,这幅《青峦春涧闻莺图》便被父皇封锁了起来。
也是因此,所以这幅图才会保存得如此完整。
后来她从崔静姝口中得知崔明月几人将凤族许多珍宝都交给了沐衡,但唯独这幅图没有交出去。
祁逍月指尖轻轻摩挲着画上那只栩栩如生的鸟儿,许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兄长,回吧。”
“好。”
………………
血色残阳下,刀戟如林。
铁甲相撞的闷响混着嘶吼,震得沙尘簌簌。断枪斜插在尸堆里,乌鸦立在枪杆上,歪头啄食黏稠的血浆。一匹瞎眼战马拖着肠子狂奔,将倒地伤兵踏出脑浆。
沈将军手持长枪,如猛虎下山般冲杀于敌阵之中。
银甲在晚霞下本该熠熠生辉,却早已被鲜血浸透,染成深沉的赭色。
七员敌将接连倒在他的枪下,而他的眼中只有那抹倨傲的身影——
沐衡,那个自视甚高的城主!
沈沉心中燃着一股执念:今日,他必须将其生擒,以全此战之义!
怀着这般决绝的信念,他又挥刃斩杀一名敌兵,鲜血溅满脸颊,却毫不停歇。
直至弯月高悬,寒光洒满大地,他终于突破重围,将沐衡牢牢擒住!
此战,暮阳沐氏败!
…………
军帐之中,锦帝凝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暮阳城主,唇角缓缓勾起,笑意攀上眉梢。
他低笑片刻,声音如冷泉般渗入寂静的空气:“沈将军,传朕旨意,令将士歇息一日,养精蓄锐。待休整完毕,即刻挥军,攻入暮阳城!”
沈将军抱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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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暮阳城破。
暮阳城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浓烟如一条条黑龙盘旋而上,吞噬着星辰。
九岁的沐洵站在城主府最高的塔楼上,手指死死抠着石栏,指节泛白。
沈将军已经带着一队人走到了他的身后。
沈将军说:“孩子,投降吧,我们不杀你。”
“投降?”沐洵的声音很轻。
他望向城内。
街道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有士兵的,也有普通百姓的。
一个女人抱着婴儿的尸体在哭嚎,声音却被淹没在火焰的爆裂声中。
他记得那个女人,是城主府厨房帮工的娘子,上个月还偷偷塞给他一块桂花糖。
沐洵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对沈将军说。
“父亲说过,暮阳城的血脉可以断绝,但脊梁不能弯。”
他松开石栏,血迹在青石上留下五道暗红的指痕。
沈将军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向前扑去:“拦住他!”
太迟了。
沐洵向后仰倒,像一片落叶坠向火海。
他自杀了。
沈将军双手紧握着冰凉的石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俯身望去,只见沐洵静静地倒在血泊之中,那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已化作一抹残红,浸透了青石地面。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似有千言万语哽咽在喉,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是个忠心的孩子啊……葬了吧。”
语音未落,已是风起云涌,天地间仿佛都为这一句低叹默然哀悼。
当沐洵的消息传至锦帝耳中时,他特意亲自前往大牢,将这一消息告知了沐衡。
当他站在沐衡面前时,目光如炬,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在潮湿阴冷的牢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沐衡的心头。
那短短数语,却如同寒风刺骨,将原本就已冰冷的大牢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意。
锦帝不知道沐衡现在是什么心情。
悲伤?难过?还是绝望?
或许三者皆有之。
又过了几日,待到一些事情处理完后,沈将军便凯旋,回了锦鲤族。
锦帝和祁氏兄妹是偷偷来的,自然也是偷偷走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