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未至破晓,天际处的星辰宛如一把散落的碎钻,闪烁着璀璨而夺目的光辉。夜幕因云层的游移显出深深浅浅的层次,如同一幅墨色未干的画卷。
醉花宫。
程玲尚在梦乡之中,忽听得门扉轻响,青柳急匆匆推门而入。
她快步走到床边,俯身轻摇尚在沉睡的程玲:“姑娘,快醒醒!出事了!”
程玲被这一声唤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朦胧与疑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青柳声音急促,带着一丝压抑的慌张:“陛下歇息时,突然闯进一名刺客!暗卫虽及时出现救下了陛下,但那刺客逃了……据追踪的方向来看,他竟是朝着醉花宫来了!”
程玲瞬间清醒,睡意全无。
她猛地坐起身来,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散落在肩头,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
“刺客朝醉花宫来了?”她低声重复,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锦被,“可有看清那刺客的模样?”
青柳摇头,眼中满是焦急:“暗卫只说那人身手极快,借着夜色掩护,一闪便没了踪影。如今宫中已戒严,禁军正在四处搜查。”
程玲掀开被子,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寒意顺着脚心直窜上来。
她快步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
夜风扑面而来,带着露水的湿气。远处宫灯摇曳,隐约可见人影晃动,刀光闪烁。
“姑娘,小心着凉。”青柳连忙取来外衣为她披上。
程玲拢了拢衣襟,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庭院:“醉花宫是长公主的寝殿,刺客为何偏偏往这儿逃?莫非……”
她心头一紧,似有不好的预感。
就在此刻,门外传来了一阵轻缓却略显急促的敲门声,一位嬷嬷的声音随之响起:“青柳,不是让你去请程姑娘尽快过来吗?怎地过了这许久还未见动静?”
青柳闻言,连忙答道:“嬷嬷,程姑娘已经醒了,我们稍作整理便立即过去。”
那嬷嬷语气微微松缓了些,但仍带着几分催促之意:“好,那就快些吧。莫要让长公主久等了。”
青柳低头应声:“是。”
程玲眉心微蹙,似乎有几分犹豫。
青柳瞧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轻声催促:“姑娘,快换身衣裳吧。”
“嗯。”程玲低声应了一句,随即转身去换衣裳。
片刻后,她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象牙白小袄,配葱绿色百褶裙缓步而出。那素雅的装扮宛如山涧中流淌的清泉,更显清丽无双。
程玲随着青柳踏出房门,夜风的凉意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目光扫过庭院中摇曳的树影。
远处禁军手持火把搜查的喧闹声隐约可闻,近处却静得出奇,只有她们二人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轻轻回荡。
“姑娘当心脚下。”青柳提着灯笼走在前头,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微弱的通路。
程玲微微颔首,却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自己居住的偏殿。
那刺客为何会往醉花宫逃?
………………
愿欢长公主见到程玲的那一刻,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怎么来得这么晚?”
程玲低垂眼眸,目光落在自己的腿上,没有言语。
她那略显僵硬的姿态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什么,愿欢长公主见状,唇角一抿,将未出口的责备尽数咽下。
恰在此时,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锦帝快步而入。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眉宇间满是焦虑与疲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愿欢长公主身前,声音微微发颤:“阿乐,那刺客呢?可曾伤到你?”
愿欢长公主摇了摇头,“无妨,锦瑶呢?”
“我已派遣护卫前往雨栖宫守护她,母后与众太妃那边也增派了人手。”锦帝眉宇间浮起一丝疑惑,语气渐沉,“可那刺客为何偏偏选中了醉花宫?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
就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禁军统领江陵大步跨入,单膝跪地抱拳道:“启禀陛下,臣等在醉花宫后墙下发现了刺客遗落的物件!”
他双手呈上一枚玄铁令牌,火光下隐约可见暗纹流转。
锦帝一把抓过令牌,待看清上面镌刻的腾蛇纹章时,瞳孔骤然紧缩:“荣国公府的族徽?”
殿内霎时死寂。
程玲猛地抬头,正对上锦帝森冷的目光。他指节捏得令牌咯吱作响,声音里淬着冰:“程五姑娘,你作何解释?”
愿欢长公主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往锦帝身侧退了半步。
青柳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着喊道:“陛下明鉴!程姑娘整整一夜都安睡在偏殿,方才还是奴婢硬生生将她拽起来的啊!”
她虽对程玲并无半分情谊,却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之人被恶意诬陷。
“住口!”锦帝暴喝,殿外禁军瞬间刀剑出鞘。
他步步紧逼,令牌险些触及程玲的鼻尖,声音如寒霜般凌厉:“荣国公前几日才因对晚辈管教不力,被御史参了一本,朕亲口斥责过。今夜,朕就遭遇刺杀——程家,这是要谋反不成?!”
程玲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令牌确实是程家暗卫所有,但父亲再蠢也不会让刺客带着族徽行刺。
她蓦然想起白日的情形。
那时,祁逍月提到她离家时日已久,或许已起了思亲之情,愿欢长公主这才应允让六妹程玥入宫探望。
一念及此,她的心湖不禁泛起丝丝涟漪。指尖隐隐发麻,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仿佛有无形的冷风掠过,令她难以抑制地生出一丝颤栗。
难道……
“臣女愿以性命起誓,此事与荣国公府无关。”她重重叩首,青砖上溅开一滴汗,“请陛下准臣女查验令牌。”
锦帝冷笑着一甩手,令牌当啷砸在她面前。
程玲拾起细看,突然指尖一顿——腾蛇眼睛本该是阴刻,这枚却是阳纹。
“这是赝品。”她高举令牌,声音清亮,“程家暗令的蛇瞳必藏七道刻痕,此物仅有五道!”
江陵闻言变色,抢过令牌查验后失声道:“陛下,这…这确是伪造的!”
锦帝脸色阴晴不定,忽听殿外传来尖叫。
一名禁军连滚带爬冲进来:“刺客在雨栖宫放火了!凌月公主的寝殿——”
话未说完,锦帝已旋风般冲了出去。程玲提起裙摆正要跟上,却被愿欢长公主一把攥住手腕。
“你以为这就洗清了?”愿欢长公主贴在她耳畔低语,音犹鬼魅:“腾蛇刻痕是程家绝密,除了皇兄和江陵,外人如何知晓?除非……”
程玲浑身血液骤然凝固。
除非程家出了内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