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当一个男人真心想要对一个人好时,是可以做到十分妥帖的。
傅恒本就不是一个轻易说放弃的性子,如今更是深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
这几日不用上值,傅恒便将除了练武读书之外的时间都用在了陪伴尔晴上,哪怕尔晴屡次暗示他可以去忙自己的事都无动于衷。
用膳、管家这些不说,那殷勤的模样简直让人没眼看。
哪怕尔晴做绣活时,他总会“恰好”路过,自然而然地坐在一旁帮忙分线。
那双惯于执剑握笔的手,捻起丝线来也是有模有样。
惹得府中长辈不止一次打趣傅恒,这成了亲的人果真是不一样。
三朝回门那日,他特意开了自己的私库,带去喜塔腊府的礼物件件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尔晴看着那礼单上列着的贵重物品,不由得抿了抿唇,轻声道:
尔晴“些只怕是太贵重了些。”
傅恒看着她,道:
傅恒“你是富察府的少夫人,这些本就是寻常物件。”
等到巳时三刻,他们乘坐的马车停在喜塔腊府门前。
当尔晴扶着傅恒的手下车时,却发现府门前已经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人。
除了家中的几位长辈不在之外,就连素日不怎么走动的姑母一家都来了。
当年因来保犯了错的缘故,尔晴阴差阳错进宫参加小选做了宫女,需年满二十五岁才能出宫。
那时她的母亲因为膝下只有一女,没少受妯娌们的闲话,姑母更是不止一次在背后嘀咕道:
“好好的姑娘送进宫里去做奴才,二十五岁才出来,只怕是给人当续弦都嫌老。”
如今见她当真在宫中攀了贵人,风风光光地出嫁,甚至可能会荫及喜塔腊一族,她们欣喜之余,自然少不得要说上几句酸话。
当众人见尔晴下车后,傅恒仔细地为她披上披风,又扶着她的手一同向喜塔腊夫人见礼。
那温柔体贴的模样着实羡煞旁人,姑母不由得开口咯咯笑道:
“咱们尔晴真是好命,嫁了个高门大户的丈夫,姑爷又这么温柔体贴。”
还未等喜塔腊夫人露出欢喜的神色谦虚几句,她又状似无意道,
“只是啊,这在宫中做惯了伺候人的活计,不知道被人伺候的时候,还适应不适应?”
众人当即便是一默,尔晴嫁得好,她们虽然也心中泛酸,但绝不会如同这人一般口无遮拦。
尔晴闻言正要开口,却只见得傅恒疑惑地看了那女人一眼,问道:
傅恒“恕我眼拙,不知这位夫人是?”
这话问得极妙,分明是在说“与你有何干系?”
“噗嗤——”
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可不是么?
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连正经亲戚都算不上,倒在这里摆起长辈的谱来,可不是自取其辱?
尔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温声解释道:
尔晴“这位是额娘的表姊,早年间曾在府中小住过些时日。”
傅恒“原来如此。”
傅恒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随即又道:
傅恒“难怪那日迎亲时不曾得见,想来是表姑母贵人事忙。”
他对着众人道:
傅恒“家姊从前常说‘贵人者,人恒贵之’,尔晴在宫中时,即便是对洒扫宫女都和颜悦色,我原以为是喜塔腊家的教养使然......”
话到此处恰到好处地顿了顿,目光在那表姑母身上轻轻一扫,
傅恒“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岔了。”
这一番话连消带打可谓是丝毫不留情面,尔晴诧异地转头看着他,在宫中多年,她从未见过风度翩翩的富察少爷有这般嘴毒的时候。
傅恒迎着他的目光也有些赧然,一个大男人同一夫人作口舌之争确实不体面。
但今日乃是尔晴回门的大喜日子,这妇人就敢这般大放厥词,而喜塔腊家其余人也都是一幅看好戏的神态,可想而知在家中时尔晴曾受到她们怎样的欺凌。
一想到这里,傅恒心头只觉无名火起,不由自主便杀鸡儆猴了一番。
果然,听闻这一番话之后,那表姑母脸上顿时青红交加,其余说过酸话的人也都垂首不语。
喜塔腊夫人见状,只觉得胸中那口郁结多时的闷气,此刻终于舒畅开来。
傅恒说完,便自然地执起尔晴的手,柔声道:
傅恒“外头风凉,咱们进去说话罢。”
喜塔腊夫人见女婿这般体贴,自然是欣慰不已。
进了正厅,面对一众长辈,傅恒的表现更是无可挑剔。
富察氏一家枝繁叶茂,能人辈出,绝非一个喜塔腊氏可比,傅恒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能力出众,便是连来保都得给他三分薄面。但他却是表现出处处以尔晴为先的模样来。
用膳时,见她多夹了一筷子菜,便悄悄让侍从将盘子挪到她跟前;见她不喜汤中的芫荽,便自己伸出筷子撇去。
这些细致入微的体贴做不得假,看得一众人又是惊叹又是嫉妒。
总之一顿饭下来,喜塔腊府上上下下就没有对傅恒不满意的,便是从前那些或多或少说过嘲讽之语的,也一个劲儿地恭维尔晴和她的母亲。
回程的马车上,想起母亲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尔晴忽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傅恒见状问道:
傅恒“你笑什么?”
尔晴睨他一眼,嘴角含笑道:
尔晴“我方才在笑,富察大人今日出场带来的效果,当真是出类拔萃。”
她再怎么心思沉静,也终究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年轻姑娘。
从前听闻那些难听话时,她心中不是不恼怒,但想想他们今日那副前倨后恭的样子,忽又觉得有几分好笑。
她眨了眨眼睛,笑道:
尔晴“今日之事,还要多谢你。”
这般俏皮的模样,不是傅恒印象中那个温柔沉静的尔晴,却更让他心生怜爱。
他也学着她的样子眨了眨眼:
傅恒“不必客气。”
说着似乎觉得不够,又补上一句:
傅恒“我能拿得出手的,只怕也就只有这显赫家世了。”
尔晴失笑。
这话若是让京城一众子弟听见,只怕要恨不得找条绳子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