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三人在姑苏城外定居后,家中大小事务多由叶鼎之操持。
百里东君自幼娇生惯养,易文君虽曾被关在影宗,却也衣食无忧。即便后来在龙首街开过酒肆,也未曾真正为柴米油盐发愁过。
而叶鼎之不同,他自幼漂泊江湖,自理能力远胜这两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人,买菜做饭、修葺房屋,大多由他一手包办。
百里东君唯一能帮上忙的,也就只剩外出打猎了。
在贪图享乐数日后,易文君难得生出了几分寻常人家妻子的自觉,决定尝试下厨做一顿饭。
这对他们而言可是件大事。
为这次晚宴,叶鼎之特地做了张木质圆桌,就摆在院中水井旁,便是再多几人同坐也绰绰有余。
易文君虽然没做过饭,但她做饭时格外认真。她将乌黑的长发编成一条辫子垂在胸前,额前几缕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为了方便干活,她还特意换上了一件素色的窄袖短衫,腰间系着叶鼎之平日用的靛蓝色围裙,更加衬得她肌肤如雪。
她先将胡萝卜、土豆等食材切成小块。毕竟易文君曾是用剑之人,此时使起菜刀来也是游刃有余,不一会儿,那些菜丁便切得大小均匀,分毫不差。
她仔细尝过调料后,便开始生火掌勺。
叶鼎之刚想上前帮忙,却被易文君坚决地推出门外。他无奈地抱臂倚在门框边,看着她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眼中盈满温柔笑意。
然而看着看着,他眼底的笑意渐渐凝固。
只见易文君专注地翻炒着锅中的食材,动作虽不熟练却格外认真。
她时而蹙眉思索,时而抿唇调整火候,纤细的手腕翻动着锅铲,显出了几分行云流水的气势来。
易文君“盐少许......”
她喃喃自语,指尖捻起一撮盐粒,小心翼翼地撒入锅中。
又想起平日里叶鼎之做的菜总带着几分回甘,便拿起糖罐添了些许。
灶台边摆着她精心准备的几道菜:红烧肉色泽略显深沉,糖醋排骨的糖色红润发亮,清炒时蔬也是翠绿可人。另外还有一锅浓汤,她特意熬了整整两个时辰。
易文君“应该......还不错?”
易文君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有些不确定地自语。
叶鼎之刚要出口的话就那么梗在了喉头,眼睁睁看着百里东君越过他,嗖地一下窜进门,端着那几盘菜放到了桌前。
等到几人坐定后,百里东君率先举筷,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入口中。
在他心中,文君如此聪慧,做出来的菜自然也是无人能及。然而肉块刚入口,他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百里东君“这......”
见他这副模样,易文君紧张地问道:
易文君“可是难吃?我初次下厨,确实不太熟练。”
百里东君对上易文君期待又忐忑的眼神,硬生生咽下口中的菜,随即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百里东君“文君做的怎么会难吃?自然是好吃极了!”
易文君见状终于放下心来。
易文君“真的好吃?那我尝尝。”
她说着就要伸筷品尝自己的杰作。
百里东君“别!”
百里东君和叶鼎之异口同声地制止。只见百里东君迅速端起那盘菜放到南宫春水面前:
百里东君“南宫先生,我把文君亲手做的菜让给您,您慢慢吃,千万别辜负了文君的一片苦心。”
南宫春水见状,一时竟有些感动。
这傻小子心思还挺实诚,难怪他第一眼看他就觉得顺眼。他接过盘子,毫不犹豫地夹了一口送入口中。
李长生“唔......”
易文君“可......可还合口味?”
易文君自然猜出了南宫春水就是李长生,心道李先生年岁大,阅历丰富,见多识广,应该更能品尝出不足之处。
南宫春水只觉得舌根发麻,嘴里像含了团火,却仍强撑着咽下:
李长生“好......好吃......”
易文君将信将疑,见他表情扭曲得实在不像尝到美味的样子,又伸筷想去夹另一盘菜。
却见叶鼎之突然把整盘菜哗啦一声倒进自己碗里,埋头猛扒米饭。
叶鼎之"文君,我突然饿了,这些.....你不介意我先吃了吧?"
易文君只得收回筷子,嗔怪地瞪他一眼:
易文君“好吧,不与你们抢便是。锅里还有汤,实在不行我再去做些。”
话音刚落,叶鼎之只觉眼前一阵阵发晕。
再看百里东君,已经非常自觉地放下碗筷,弹跳起身:
百里东君“我去给云哥盛汤!”
你云哥真是谢谢你啊!
待百里东君逃也似的离开后,叶鼎之与南宫春水面面相觑,最后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长痛不如短痛。
这两个人生经历都堪称跌宕起伏、尝遍人间百味的人,第一次体会到了如此难以言喻的滋味。
更让他们痛苦的是,这顿饭似乎让易文君误以为自己颇有厨艺天赋,从此时不时便要下厨。
待到司空长风终于养好伤,满怀期待地踏入这座小院时,刚喊出一声阿云,就见百里东君双眼放光地扑上来,如同见到救星般紧紧抱住了他。
司空长风心头一暖,又为自己曾动过的那点挖墙脚心思感到些许羞愧。
在众人欢迎的笑容中,他也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走向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