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毓婉踏入永和宫的时候，果然被宫女告知德妃娘娘尚未起身。
这是一件很寻常的事，她来请安时十次有九次皆是如此。
毓婉早已习以为常，安然落座于内殿的椅子上，晨熹微光洒在她身上，为那娴静的身影镀上一层柔光，衬得她整个人恍若明珠生晕一般。
恰在此时，十四阿哥气势汹汹地进了永和宫，未经通传便径直进了门之后，迎面撞见的便是这幅场景。
那句冲到嘴边的“额娘”硬生生卡在了喉间，他猛地刹住脚步僵立在原地。
待毓婉听见响动抬眸望来时，他方才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规规矩矩唤了声：
十四阿哥“四嫂。”
说来也怪，明明方才还与四哥闹得不欢而散，照理不该对他这位嫂嫂有什么好脸色，可毓婉偏偏是那种叫人讨厌不起来的人，甚至......甚至......
十四阿哥暗自腹诽，四哥虽不是个东西，可娶的福晋却是很好的。
毓婉见是他，唇角漾起浅浅笑意，温和道：
毓婉“许久不见十四弟，近日来可好？”
十四阿哥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素来不擅与女子相处，今日不知为何更是出不出话来，此刻只能笨拙地回话道：
十四阿哥“劳、劳四嫂记挂。”
十四阿哥正值年少，生得英姿勃发，那双明亮的眼睛根本藏不住心事。即便强撑着正襟危坐，眼神却总忍不住往毓婉身上飘。
一边偷瞄还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
这真不是他定力不足，眼下屋里除了四嫂就是千篇一律的宫女，他又不是登徒子，难不成要他盯着人家小宫女瞧，那实在太不成体统了些。
很快的，十四阿哥的到来很快就被通传给了德妃。
从她出来见面的速度来看，绝不是如嬷嬷所言的尚未起身，反倒更像是早已梳妆完毕，特意晾着毓婉，让她多等候了半晌。
德妃甚至都懒得掩饰这番明晃晃的用意，即便在康熙帝面前维持着温柔娴静的做派，但对儿子和儿媳，她向来懒得费这番功夫。即便明着给毓婉难堪，她这个做儿媳的也只有恭谨受着的份。
尤其是对毓婉这个由佟佳皇后亲自选定的儿媳，无论是明面上的训诫，还是暗地里的冷待，德妃都能从中品出几分隐秘的快意，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当年那个不得不将儿子送去讨好佟佳皇后的卑微宫女，如今也成了高高在上的娘娘。
如今的德妃早已今非昔比，身为四妃之一，在后宫地位尊崇。岁月洗去了她身上宫女出身的谨小慎微，举手投足间尽是养尊处优的雍容气度。
但是在十四阿哥面前，她还是仿佛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亲一样。
她眉眼含笑地拉着幼子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
“不过是偶感风寒，哪里就值得你们眼巴巴地跑这一趟？”
话虽这般说，可任谁都瞧得出德妃眉梢眼角的欢喜，显然对于儿子的孝顺十分受用。
她一连声地吩咐嬷嬷去备十四阿哥最爱的茶点，那副母子情深的模样，愈发衬得坐在一旁的毓婉像个局外人。
德妃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正在低头饮茶的毓婉，转头轻拍着十四阿哥的手背道：
“额娘如今只盼着你身子康健，待来年选秀，若能娶个出挑的贤惠媳妇，额娘这颗心也就放下了。”
这话里藏着机锋，当年佟佳皇后费尽心思为四阿哥求来乌拉那拉氏的婚事，不就是防着她这个生母插手么？
可如今再看，费扬古去世后乌拉那拉家日渐式微，连带着四阿哥与福晋也是相敬如冰，倒像是印证了佟佳皇后当年看走了眼。
德妃心里早盘算好了，一定要为幼子择个十全十美的媳妇，要比乌拉那拉氏强千倍万倍，方能出了这口多年的闷气。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