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哥,吃饭了。”秦顺子低着头,声音轻得像羽毛飘落,眼神闪闪烁烁地避开眼前的人。他不敢直视的不是那个狼狈至极、人人唾弃的“李煜”,而是那个曾经被人称为活菩萨、如今却谋财害命的陌生人。
李煜盯着那碗稀饭,目光一点点追过去,仿佛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像是点燃了一簇火苗。他缓缓伸出胳膊,手指微微颤抖着拖过碗,动作迟缓却充满执念。
秦顺子终究还是心软了,蹲下身,将碗端到他嘴边。“喝吧。”他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无奈和怜悯。
李煜收回手,双手捧起碗,晃晃悠悠地喝着稀饭,最后甚至低头舔干净碗里的残渣。他放下碗,抬眼与秦顺子对视,目光冰冷而复杂。那一瞬间,他似乎从对方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信任,这让他内心泛起微弱的暖意,但很快又被冷漠淹没。“顺子……我吃完了。”他说完,扭过身子,一点点爬回阴影中。
“李大哥,您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谋财害命?”秦顺子脱口而出,随即又垂下眼皮,犹豫片刻后才艰难地抬起,“真的吗?”
李煜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我了解你的秉性,你不会。”
“了解我的秉性?”李煜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几分嘲弄,“懦弱?”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起充满癫狂的眼睛,死死盯着秦顺子,双拳狠狠砸向牢狱的地面上,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啊!”这一击震得整个牢房都回荡着闷响。
秦顺子惊得后退一步,整个人僵在原地,茫然地看着眼前崩溃的男人。“活菩萨?哈哈哈哈哈!”李煜仰天狂笑,眼中满是疯狂与绝望,笑声尖锐刺耳,“治病救人半辈子,结果呢?被你们拖欠银钱,殴打羞辱,妻离子散!现在还困在这牢狱之中受尽折磨!活菩萨?好一个活菩萨!!!”他的嘶吼声在牢房里久久回荡,每个字都像匕首一样扎进空气。
秦顺子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流满面,双眼猩红,“李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还你清白!”说完,他猛地转身,脚步沉重地朝外跑去,留下急促的“咚咚”声。
高迦身子止不住地发抖,额头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战战兢兢地挤出一句话:“不知大人今日造访寒舍,所为何事?”
吕响坐在上位,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茶,神色淡然:“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家主子需要鎏乡近十年的卷宗和名册。”
高迦闻言松了一口气,但依旧小心翼翼:“可以是可以,不过有些麻烦。不如明日我派人把东西送到大人的住处,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也好,等你消息。”吕响随手拿起一个桃子,站起身准备离开,脸上始终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
高迦赶忙送出门,点头哈腰,直到吕响的背影彻底消失。
躲在暗处的秦顺子眯起眼睛,观察着这一切,心中默默盘算。
回到房间后,高迦捧起茶杯,摩挲着胡子,眉头深锁。他心中疑惑丛生:朝廷命官怎么会突然来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而且点名要近十年的卷宗和名册?
“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高迦愣了片刻,不耐烦地喊道:“进来!”
秦顺子推门而入,拱手行礼。
“正好,你与郭乾、胡袖他们一起整理近十年的卷宗和名册,送到最西边的院落去。”
“得令,大人!”秦顺子应声,声音如常,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那是一种压抑着波澜的赤红。
第二天清晨,众人终于完成了任务,个个疲惫不堪,眼睛布满血丝。唯有秦顺子精神奕奕,双目炯炯有神,丝毫不见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