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京南,晨光正好,日头已有了几分暖意。
窗外远处的梧桐新叶初展,在微风里轻轻摇曳,将碎金似的阳光筛落在屋脊上,阳台外几株早开的蔷薇攀在铁艺栏杆上,红是红,白是白,热闹得很。
姜茶顶着一双黑眼圈下楼时,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厨房传来碗碟轻碰的声响。她趿拉着拖鞋走到餐厅,见苏姨正摆好一碗热腾腾的鸡丝粥,便随口问道:“家里人呢?”
“都上班去了,老爷夫人临走时说,让您多睡会儿。”苏姨布好碗筷,将一碟腌得恰到好处的酱黄瓜推到她跟前。
又添了句:“大小姐也出去了。”话尾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迟疑。
姜茶端着碗顿了顿,到底没问姜蔓的去向。
她捧着粥碗,一口粥一口菜。瞅了一眼手机日期——确实是工作日。
她慢悠悠地夹了块黄瓜入口,脆生生的响动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这倒让她想起一个人窝在明溪的日子,也是这般,众人皆忙我独闲。
正感慨间,手机突然一震,一条备忘录消息突然跳出来——明日试婚纱。
姜茶一口粥呛在喉间,慌忙放下筷子,手忙脚乱地去抽纸巾,捂着唇连咳数声呛得满面通红。
苏姨慌得忙倒了温水递来,一面轻拍她的背:“哎哟,慢点喝,缓一缓,怎么呛着了?”
姜茶接过水小口啜着,眼角还泛着泪花。温水入喉,那股子痒意才渐渐平复,勉强压下咳嗽。她只说是不小心,三言两语将絮絮叨的苏姨注意力转移。
手机屏幕还亮着,姜茶打开手机备忘录,里面“婚礼倒计时10天”几个字赫然在目,后面是密密麻麻的事项,叫人看了就头皮发麻。
姜茶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划拉着备忘录,每一条日程都像是一记重锤,哐哐砸在她脆弱的神经上。
明天:试婚纱(前几天早睡早起保持状态)。
姜茶顶着黑眼圈抺了把脸。
明日要同周淮青试婚纱,光是想到要试穿的一件件婚纱和小礼服,就觉得腰酸背痛脚疼。
再一想到要和周淮青站一起互相上下打量,姜茶就浑身不自在,下午还要拍室内婚礼照。
之前她可是全程亲眼看着他和姜蔓订婚的。
虽然……他俩婚约取消了。
虽然……现在要和他结婚的是自己。
但是——
还是怎么想怎么诡异啊喂!
她都怕自己明天憋不住笑场被自己笑死。
姜茶绷着脸,手指狠狠戳着屏幕,仿佛这样就能把明天的行程戳消失。
后天:婚前财产公证(备注:忍住,看完条例,别签错字)。
她想起律师送来的那沓文件,厚度堪比砖头,条款密密麻麻,想想都觉得脑壳疼。
不仅要签字,还要录像存档,确保她不是在“被胁迫”的情况下签的。
——怎么不算胁迫呢?
姜茶面无表情地想。
——被生活胁迫,被金钱俘虏。
大后天:领证(备注:要早起化妆,穿白衣服。检查东西是否带全)。
这个是最简单的,时间已经预约好了,拍个照盖个章,红本本一拿,法律意义上,她就真和周淮青绑定了。
光是想象两人并肩站在民政局拍照的画面,姜茶就又觉得浑身不对劲:画风多少有点违合啊……
大大后天:婚礼现场试菜+最终确认(备注:别吃太多)。
她妈和言阿姨两位“婚礼总指挥”已经摩拳擦掌,誓要把这场婚礼办成“世纪婚礼”的规格。
……这婚真的非结不可吗?
姜茶缓缓瘫在沙发上,难得有些焦虑。拍拍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冷静,收了钱就要办事,违法背德的事儿不能干哈……感觉好像更不对劲了。
苏姨端着刚洗好的饭后小水果走过来,让她待会儿吃。见她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忍不住问:“怎么了这是?婚前恐惧症啊?”
姜茶蔫蔫地“昂”了一声,声音像是从地底下飘出来的:“苏姨,你说我现在逃婚……还来得及吗?”
苏姨“啧”了一声,把水果往她面前一放:“逃什么逃?周少爷多好啊,又帅又有钱,脾气也好……”
姜茶抬头,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您确定说的是周淮青?”
苏姨一脸理所当然:“不然呢?”
姜茶:“……”
算了,跟一个被周淮青表面功夫蒙蔽的中年妇女说不通。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咬颗小蕃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