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一张全开画纸被拍在画架上。
姜茶赤脚踩在冰凉的原木地板上,手里抓起一支铅笔,手腕灵活地转动,几笔就勾勒出一个扭曲的人形轮廓——铅笔在纸上划出尖锐的声响,仿佛要把画纸戳穿。
噗——
整管深红颜料都挤了出来,混合着黑色和少许紫色,调出一种令人不适的暗红色。她选了一支最粗的猪鬃笔,沾满颜料后狠狠戳在画布上,颜料飞溅到她的脸和围裙上,像溅开的血……
.
周宅——
周淮青笔尖微微一顿,不知怎的,心里忽地浮起一丝微妙的不耐。
他想起姜茶也问过同样的问题。
这俩人不愧是朋友,脑回路撞一块儿去了。
“没有。”他语气依旧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情爱二字,于他不过是书里的典故,戏文里的唱词。而婚姻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利益权衡后的选择,只要对方符合他的标准,是谁都无所谓。
周淮羽听了,心里倒是松快了些。
虽然说是联姻,但好歹姜茶是她朋友,她可不想看好朋友摊上个心里装着白月光的丈夫,平白受些狗血委屈。
这想法,周淮青若知道,一定会再赞同一遍——你俩不愧是朋友。
又撞脑洞了。
她笑嘻嘻地点头:“那就好。”又忍不住试探,笑眯眯地凑近些:“那……你对姜茶,是什么感觉?”
周淮青冷笑一声,终于搁下笔抬眼看她:“你很闲?”
“太闲就去找个班上。”
周淮羽立刻举手投降:“不闲不闲,我这就走!”
她起身溜得飞快。
.
暮色渐沉时,姜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没有开灯,只轻轻带上门,将外头的声响都隔在了身后。窗帘没有合上,南京城的灯火漫进来,高楼上的霓虹明明灭灭,映得屋里也忽明忽暗。
她借着这点光亮,慢慢踱到小客厅中央,在沙发坐下,双臂环住膝盖,整个人便这样无声无息地陷进阴影里,像一只归巢的倦鸟。
白日里挨的那几下,此刻在皮肉底下隐隐作痛。父亲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继母欲言又止的叹息又沉又闷,每一声都像细小的刺,扎进心脏,叫人不得安宁。
她想起和孟择玉被困巴黎酒店时同她说过的话——“姜蔓,你该长大了。”
那人明明嗓音温润,却残忍得可怕。
——仿佛她这些年的挣扎与不甘,不过是孩童的任性闹剧。
姜蔓忽然将脸埋进臂弯。
起初只是肩头微微发抖,后来便听见低低的呜咽,像只受伤的困兽,在无人处终于肯露出痛楚无措。
窗外远处的高架上车灯连成流动的河,写字楼里还有格子间亮着,不知是谁在加班。
楼下不知哪家店铺正放着时新的流行曲,是颇为欢快的调子……夜晚的人行街上车流如织,鸣笛声、谈笑声、商铺招徕顾客的喇叭声,混作一片浩荡的人间景。
这城市从来不会为谁停留,少了谁,淮河的水照样流,新街口的霓虹灯照样亮。
.
姜庭站在姜茶空荡荡的卧室里,担忧地皱起眉头。他蹲下身摸了摸蹲在门口的黄色土柴:“招财,你主子去哪了?”
招财欢快地叫了一声,欢快地画室方向跑。姜庭跟着狗来到画室门前,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画笔重重戳在画板上的声音。
“茶茶?”他轻轻推开门,随即僵在了原地。
姜茶站在和人等高的画板前,披散的长发间露出半张沾着颜料的脸。她手中的调色盘上堆着诡异的黑红颜料,画笔尖端还沾着暗红色的液体。身后的画纸上是一个线条扭曲的不可名状怪物,大片的黑红配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瘆人。
听到声音,姜茶缓缓转头,那双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眼睛此刻阴恻恻地盯着他,身后的怨气几乎凝结成实质。手上的颜料顺着画笔滴在地上,像极了凶案现场。
姜庭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仿佛被死神盯上一般。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茶...…茶茶……”
姜茶捏着画笔的手纹丝不动,声音平静得可怕:“你来干嘛?”
“我……我过来看看你……”姜庭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往那幅让人狂掉san值的克苏鲁油画上瞟。
“怎么,担心我哭?”姜茶突然咧开嘴笑了。
她举着沾满颜料的画笔,目光幽幽:“你看我像要哭的样子吗?”
姜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从未见过咸鱼妹妹这副模样——往常那个喜欢在菜园里哼着歌种番茄的妹妹,此刻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滚。”
“好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