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在青玉瓶底晃出细碎光斑,百里东君蹲在护城河边的芦苇丛里,指尖碾碎凝着血珠的冰晶。这是北境叶家独有的寒髓劲,能在盛夏时节凝水成刃。他望向河面漂浮的碎布——月白云锦滚着金边,分明是宫里尚衣局的手艺。
"天启城..."百里东君将碎布揣进怀里,忽然听见芦苇荡深处传来马蹄声。十二匹踏雪乌骓踏着月色而来,马上人皆着玄色鱼鳞甲,面罩上刻着狰狞鬼面。
为首者甩出鎏金锁链缠住他脚踝:"暗河拿人,闲杂退散!"
百里东君袖中银丝刚要射出,忽闻空中传来裂帛之声。一道白影踏着锁链疾驰而来,剑光如瀑斩断十二道寒芒。来人广袖翻飞似鹤舞九天,剑穗上缀着的银铃叮咚作响。
"雪月城二城主李寒衣?"暗河首领声音发颤,"此事与雪月城无关..."
青衫剑客挽了个剑花,剑气在地上划出三寸深沟:"三息之内,滚。"
待马蹄声远去,李寒衣转身盯着百里东君腰间玉佩:"你见过叶家那孩子?"不等回答,他突然并指如剑点向少年眉心,"让我看看他的'惊神指'练到第几重了!"
百里东君只觉识海翻涌,恍惚间看见冰封的宫阙。梅树下白衣少年跪在雪地里,身后九重宫门次第洞开,金甲侍卫的枪尖滴着血...
"果然是他。"李寒衣收手时长叹一声,"二十四年前明德帝微服江南,在药王谷遇到..."
话音戛然而止。百里东君突然嗅到熟悉的梅香,转头见河面漂来盏莲花灯。灯芯燃着幽蓝火焰,花瓣上墨迹未干——正是叶鼎之残词的后半句!
"明月楼高..."他飞身去捞,指尖刚触及灯盏,整条护城河突然沸腾。无数机关铁索破水而出,锁链尽头连着青铜兽首,獠牙间喷出毒雾。
李寒衣挥剑斩断三根铁索,厉声喝道:"去城南寒潭!叶家小子用寒髓劲封了心脉,唯有至寒之水能续命!"
百里东君在屋顶疾驰时,怀中青玉瓶越来越烫。途经百花楼,忽见最高处悬着盏琉璃灯,灯影在地面投出星图。他想起叶鼎之月下哼的塞北牧歌,曲调暗合北斗方位。
"坎位转离宫..."他纵身跃上飞檐,按星图方位转动灯座。机关齿轮咬合声响起,暗格中滑出卷泛黄帛书。展开刹那,百里东君瞳孔骤缩——这竟是叶鼎之的笔迹:
"七月十四,子时三刻,寒潭有变。"
更鼓声遥遥传来,恰是子时。百里东君握紧帛书冲向城南,却在寒潭入口看见满地尸体。每具尸体的天灵盖上都凝着六棱霜花,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蓝。
潭水中央浮着冰棺,叶鼎之面色苍白躺在其中,心口插着半截断剑。百里东君刚要靠近,忽听身后传来冷笑:"不愧是药人之躯,心脉尽断还能留口气。"
紫衣人从树影中走出,腰间玉佩刻着暗河图腾。他甩出链刃卷住冰棺:"叶氏皇族的血能解百毒,这小子我要了。"
百里东君袖中银丝暴射而出,却在触及链刃时被震碎。紫衣人挥袖放出毒蜂,讥讽道:"没了雪月城庇护,你算什么东西?"
剧痛袭来的瞬间,百里东君突然想起青玉瓶上的刻纹。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在瓶身,霎时寒芒大作。瓶中药酒化作冰龙直扑紫衣人,所过之处尽数封冻。
"你竟会叶家的..."紫衣人话未说完已成冰雕。百里东君踉跄着扑到冰棺前,发现叶鼎之手中攥着片金箔,上面用血写着:
"醉清风需以心头血为引,你果然...咳咳..."叶鼎之忽然睁眼,带血的手指按在他唇上,"别说话,吻我。"
百里东君还未反应,就被拽着衣领拉进冰棺。双唇相触的刹那,寒潭水轰然炸开。他感觉有温热液体渡入口中,混着梅香与血腥味。叶鼎之眼角泪痣泛着红,掌心贴着他心口轻笑:
"现在我们是同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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