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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祀一愣,混沌的大脑捕捉到某个关键且极不协调的词组。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那双被无数人赞誉过的、总是蕴着一汪春水般的桃花眼,此刻因困倦而蒙着一层水雾,视线模糊地聚焦在手机屏幕的备注上——【白柳】。
“……你请客?”她迟疑地重复,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白柳,你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吗?还是说,你终于决定去抢银行了,这是最后的晚餐?”
不怪她反应过度。
电话那头的人是白柳,和她从同一家福利院里出来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
两人之间还有一个共同的、性格更像老好人的朋友陆驿站,以及陆驿站那位活力十足的女友方点。
白柳此人,对金钱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他最常对白祀说的话之一就是:“为什么你能这么有钱?”
让白柳主动提出在她身上花钱,其概率约等于天上掉馅饼,并且这馅饼大概率还是有毒的。
“你的假设让我很伤心。”白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平稳依旧,但白祀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必然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带着点算计的模样。
“只是最近找到了一份更符合我预期的工作,收入渠道稳定了一些。”
“什么样的工作?”她追问,稍稍坐起身,靠在柔软的床头,丝被从肩头滑落。
“一份……表演类的工作。”白柳斟酌着用词,语气平淡得像在描述天气。
“在固定的时间上台,会有一些……嗯,不太友好的‘观众’或者‘同事’试图制造麻烦。我需要应对它们,台下的其他观众会根据我的表现打赏。”
白祀安静地听着。
她没有深入追问具体细节,只是那双温柔的桃花眼里,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但这份担忧被她很好地隐藏了起来。她重新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往常的轻柔,带着一点刚睡醒的软糯,以及一点点狡黠:“听起来……很特别。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地要请客,”
她顿了顿,趁机提出要求,“那我们就去吃火锅吧,就去我们常去的那家。我记得你上次说,好像还有那里的优惠券没用完,对吧?”
她想象着电话那头白柳可能露出的、因为要动用优惠券而稍微满意,又因为终究要花钱而有些心疼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还有,”她补充道,声音放得更软,像在撒娇,却又不过分,恰到好处地挠在人心上,“作为你打扰我宝贵睡眠的补偿,我要喝蜜桃柠檬茶。我要超级大杯的。”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白柳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希望你在去火锅店的路上,不会又重新睡过去。”
“我会努力的。”白祀轻声笑着,结束了通话。
电话挂断后,房间内重归寂静,但这一次的寂静与先前不同,少了几分沉睡的滞重,多了些微苏醒的流动感。
白祀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仿佛在积蓄起身的力气,然后才慢吞吞地挪到床边。
赤足踩在微凉的地板上,她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已是傍晚,天光渐沉,城市的轮廓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有些模糊。
楼下车水马龙,喧嚣被距离过滤得只剩下沉闷的低音,如同背景里永不停止的白噪音。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眼中是那片渐变的、温柔的天色,也映着窗外世界的疏离。
她轻轻叹了口气,气息在玻璃上氤开一小团白雾,然后转身走向浴室。
温热的水流能帮她更快地驱散睡意,以及心底那一点点因未知而升起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