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雾气还在帐幔间游荡,柱间在织物悉索声中睁开空洞的眼眶。他听见铠甲甲片相撞的清音,像山涧融雪流过青铜器皿,那是弟弟在卸去夜巡的武装。未等开口,带着凉意的指尖已点上他松开的衣带。
"别动。"
麻布寝衣自肩头滑落的轨迹,与二十年前那个雨夜重叠。彼时十四岁的扉间也是这样跪坐在榻前,颤抖着解开他被手里剑撕裂的战甲。如今少年掌心的薄茧已化作刀柄磨就的沟壑,唯有剥开染血绷带时的停顿,仍带着旧日小心翼翼的韵律。
"抬手。"
空气触及裸露皮肤的瞬间,柱间喉间泄出一丝颤音。突如其来的温暖立刻裹住他微颤的肩头——是扉间将里衣在火盆上烘烤过才递来。丝麻织物熨帖着伤痕,烘暖的褶痕里藏着松枝燃烧的细响。他摸索着去寻袖口,却在半途被截住手腕。
银发青年单膝抵住床沿,将兄长的手臂引向正确方位。晨光恰在此刻漫过帐顶,为两道交叠的影子镀上金边。柱间忽然蜷起手指,布料擦过新生伤疤的触感激起细密的疼,却有一缕温热的查克拉及时渗入肌理。
"是北境新贡的云锦。"扉间的声音悬在头顶,整理领缘的手指掠过兄长突起的喉结,"火之国使者昨日送来的。"
柱间轻笑出声。他能想象那些华贵织物如何被弟弟连夜改制:裁去繁复的刺绣,用战场常用的靛蓝染过,在襟口内侧缝上吸汗的软麻衬里。当腰带环过腰腹时,他故意屏住呼吸,果然感到革带立刻松了半寸。
"这种无聊的把戏..."扉间咬着后槽牙重新束紧,金属搭扣相撞的脆响里混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兄长消瘦的腰线在他掌心留下灼烧般的印记,比宇智波的火遁更教人疼痛。
外袍笼下时携来清苦的杜若香,柱间却从熏香深处辨出另一层气息。他忽然前倾,鼻尖几乎触到弟弟襟前:"你去了南贺川。"不是疑问,是陈述。发梢未干的水汽,袖口残留的河雾,还有那缕挥之不去的特有的紫藤花香。
整理广袖的动作骤然停滞。柱间顺势握住弟弟的手腕,拇指按上那道新鲜的擦伤——是苦无擦过护甲的痕迹。医疗查克拉尚未凝聚,指尖已被狠狠抽离。
"抬颌。"
护额链条绕过耳后时,柱间在皮革内侧触到细微的凹陷。那是经年累月摩挲出的痕迹,来自扉间每次为他调整位置时的无意识动作。当银扣嵌入卡槽,他忽然伸手抚上弟弟的眉骨。
"又蹙着眉。"粗粝的指腹揉开那些凝固的冰棱,动作熟稔如拂去刀鞘上的落雪。扉间偏头欲躲,发丝扫过兄长手腕内侧的旧伤,激起一阵战栗的涟漪。
晨风恰在此刻掀开帐帘,卷着落樱闯入寂静。柱间蒙眼的绢布被气流掀起,露出其下狰狞的灼痕。几乎是同时,带着体温的掌心覆上他的双眼,扉间未系紧的袖口垂落,露出腕间青紫的封印阵——那是以血为契的反噬之伤。
僵持的呼吸在药香中缠绕,直到远处传来早炊的钟鸣。柱间率先松开手,任由绢布重新坠入黑暗。他听见弟弟退后时铠甲轻颤,像冰层下暗涌的潮水。
"今日有雨。"
柱间对着虚空微笑。他知扉间正望着自己领口歪斜的族徽,那是弟弟唯一允许存在的华饰。当脚步声渐远,他摸索着触到枕下未送出的木雕——是照着幼弟十五岁生辰那日的发扣刻的,边缘还留着试戴时的温度。
帐外飘来煎茶的响动,柱间将木雕贴在心口。衣襟上的杜若香渐渐染了茶苦,而属于扉间的那缕河雾,始终萦绕在左肩三寸处,那是弟弟站立守护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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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