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柱：无题

心理咨询室的门第三次被踹开时，千手柱间正在给黏土人偶安装左臂。石膏粉簌簌落在泛黄的《异常心理学》封面上，遮住了十年前他毕业论文的标题——《记忆伤口的缝合方式》。

宇智波泉奈把书包甩上沙发的动作像在投掷铅球，金属校牌撞在玻璃茶几上，裂纹沿着三年前某道旧痕蜿蜒生长。"您该换窗帘了。"少年用美工刀尖拨动百叶窗叶片，夕照突然碎成锋利光片，在他脖颈动脉处游走，"这种老式塑料片，晒久了会释放双酚A。"

柱间转动工作台避开那道游移的光刃，这个角度能看见泉奈锁骨处的旧疤。那是某种环状器械留下的印记，如同被截断的莫比乌斯环，此刻在暮色里泛着奇异的珍珠光泽。

"上周转去柏林的日向白夜，"泉奈突然将沙盘里的教学楼模型推倒，"是用这个姿势和您说话的吗？"他模仿着优等生标准的谦恭坐姿，左手却背在身后拧开矿泉水瓶。水流悄无声息浸透地毯，在胡桃木地板上漫出树冠状暗痕。

柱间伸手去取吸水海绵，医用护腕下的旧伤突然抽搐。疼痛像条苏醒的蜈蚣，顺着尺骨窜上肩胛，这让他想起泉奈入学档案上的烫伤记录——"左小臂二级灼伤，呈放射性纹路"。

"千手老师的手又在疼了。"少年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带着实验室冷柜特有的寒气，"听说神经痛会有记忆功能？"解剖刀冰凉的背脊贴上他颤抖的腕部，"就像被碾碎的蜗牛，粘液里还留着轮胎纹路。"

录音笔红灯在此时突兀亮起，泉奈轻笑一声，将某物抛进废纸篓。柱间瞥见半截融化的蜡封，正是上周失踪的档案室火漆印章。浸泡在污水中的蜡液正缓缓重组，隐约显出"2008.11.07"的字样——他摩托车事故的日期。

黏土人偶突然从支架坠落，未干的右臂在防撞毯上印出诡异掌纹。泉奈用鞋尖碾碎石膏手指，粉尘飘向窗边老式投影仪。机器自动启动的刹那，十年前校园监控录像投在雾霾蓝墙纸上：两个少年在化学实验室撕扯，其中戴护目镜的那个突然被推向外墙。撞击声中，玻璃爆裂成雪花般的噪点。

"据说极度痛苦时，角膜会像胶片一样留下最后影像。"泉奈把玩着不知从哪取来的角膜塑形镜盒，"您猜当年那个坠楼的倒霉鬼，在您视网膜上印了多少帧画面？"

神经痛在此刻攀上后颈，柱间眼前闪过模糊色块。急救担架的摇晃、心电图仪的蜂鸣、还有护目镜碎片扎进掌心的触感，在疼痛中重组出全新画面：坠楼者腕间闪过和他相同的红绳结，绳结上串着枚褪色陶珠。

心理咨询室的挂钟突然停摆，泉奈解开校服第三颗纽扣。少年心口处的环状疤痕与柱间左手伤痕产生共鸣性震颤，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连接两处陈年旧伤。他掀开投影仪顶盖，取出张布满划痕的光盘——正是当年车祸后失踪的行车记录仪储存卡。

"人体很有趣吧？"少年将光盘折成纸飞机射向碎裂纹，"明明没有神经的地方，阴雨天还是会幻痛。"飞机掠过柱间耳边时，他听见十年前自己的声音在说："停手吧，实验室那个装置有问题！"

警报器毫无征兆响起，消防喷淋系统将两人浇透。柱间在氤氲水汽中看见泉奈背光而立，少年脖颈的疤痕正在渗出组织液，形成类似泪滴的琥珀色结晶。水流冲开地毯下的暗格，露出半本焦黑的实验日志，残存页面上粘着枚褪色陶珠。

"认知行为疗法对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有效率是43.7%。"泉奈踩碎仍在运转的投影仪，"但您猜猜看——"他举起从柱间抽屉翻出的红绳结，上面两颗陶珠轻轻相撞，"当疼痛成为共生体，剥离的成功率是多少？"

心理咨询室的监控屏幕闪过雪花，最后定格在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黄昏光线穿过破碎的玻璃窗，在满墙试剂瓶上投射出两个少年对峙的剪影。他们的影子被拉长扭曲，最终在通风橱表面交叠成DNA链状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