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雨夜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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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十七分,马嘉祺被一阵钢琴声惊醒。
他睁开眼,窗外雨声淅沥,但那旋律清晰可辨——不是宋亚轩常弹的《残心》,而是一首全新的曲子,开头几个音符就让他心头一颤。曲子开始压抑低沉,像被困在茧中的挣扎,中段突然爆发,如破茧而出的痛苦与希望,最后归于平静却充满力量的尾声。
马嘉祺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走向琴房。走廊尽头的门缝透出一线灯光,琴声越来越清晰。他停在门外,透过虚掩的门缝看到宋亚轩的背影——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色丝质衬衫,背脊的线条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手指在琴键上翻飞,时而轻柔如抚摸,时而用力到整个上半身都在震动。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宋亚轩的肩膀微微塌陷,像是终于释放了某种长久压抑的情绪。
马嘉祺《重生》?
马嘉祺推门而入,轻声问道。
宋亚轩猛地转身,眼睛因惊讶而睁大。
宋亚轩你怎么——
马嘉祺我听到中段旋律里有《残心》的变奏。
马嘉祺走到钢琴旁,手指轻轻抚过琴键。
马嘉祺像是...它的延续?
宋亚轩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光芒。
宋亚轩你居然能听出来。
宋亚轩犹豫了下
宋亚轩这是我为比赛准备的曲子...关于从废墟中重建自己。
马嘉祺注视着他被汗水微微打湿的额发,和那双在灯光下格外明亮的眼睛。此刻的宋亚轩鲜活、热烈,充满创造力。
马嘉祺你父亲知道吗?
宋亚轩的笑容瞬间消失。
宋亚轩他永远不会知道。
手指重重按下一个琴键,发出不和谐的声响,
宋亚轩后天他要去新加坡一周,正好是比赛作品提交截止前。
马嘉祺心跳加速,想起自己那个冲动的承诺。自己本可以提醒他医生的职责,警告他过度劳累的风险,但看着宋亚轩眼中久违的光彩,所有理性的劝阻都卡在喉咙里。
马嘉祺你需要有人帮你录制演奏视频。
他听见自己说。
宋亚轩抬头看马嘉祺,眼中的惊讶渐渐化为某种柔软的情绪。
宋亚轩你确定吗?如果父亲发现...
马嘉祺我是你的医生。
马嘉祺拿起钢琴上的药盒晃了晃,
马嘉祺确保你不因过度练习而发病,很合理不是吗?
宋亚轩笑了,真心的笑,眼角浮现细小的纹路。
宋亚轩马嘉祺,你真是个糟糕的撒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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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声渐大,但琴房内温暖如春。宋亚轩的手指再次落在琴键上,这次弹的是一段轻柔的旋律,像是对马嘉祺的感谢。马嘉祺靠在钢琴边,闭上眼睛,任由音乐将他包围。他忘记了宋家,忘记了职责,只感受到音符间流淌的情感。
宋亚轩马嘉祺。
宋亚轩突然停下,轻声唤他,
宋亚轩帮我个忙。
宋亚轩从琴凳下取出一个牛皮纸袋
宋亚轩这里面有我的体检报告和用药记录...比赛要求提交健康证明,但我不能用宋家的医疗团队出具的文件。
马嘉祺接过文件袋,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他的指尖,一阵微小的电流顺着脊椎窜上来。
马嘉祺我有个大学同学在市中心医院工作,可以请他帮忙。
宋亚轩的手突然覆上马嘉祺的掌心微凉却有力。
宋亚轩谢谢。
马嘉祺低头看着两人相触的手,心跳快得不正常。这不专业,他对自己说。医生不该对病人产生这种反应,但也没有抽回手。
雨声渐歇,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宋亚轩最终靠在钢琴边睡着了,马嘉祺轻手轻脚地为他披上外套,把他抱到床上。走廊上,他差点撞上早起打扫的女佣小玲。
"马医生这么早?"小玲惊讶地看着她从琴房方向走来。
马嘉祺迅速调整表情
马嘉祺宋少爷昨晚失眠弹琴,我检查一下他的状况。
晃了晃手中的药盒,
马嘉祺需要调整用药。
小玲点点头,但眼神中闪过一丝马嘉祺读不懂的情绪:"您真是尽责...对了,陈管家说今天有位重要客人要来,让大家都注意着装。"
马嘉祺什么客人?
"不清楚,只听说是老爷年轻时留学时的老朋友..."小玲压低声音,"带着儿子一起,好像刚从英国回来。"
马嘉祺点点头,心思却还在沉睡的身影上。直到回到自己房间,突然意识到——宋峻不在家,谁会接待这位"重要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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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时,答案揭晓了。宋亚轩穿着正式的三件套西装出现在餐厅,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马嘉祺睡得好吗?
马嘉祺轻声问,递给他一杯温水。
宋亚轩接过水杯,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手指
宋亚轩像死人一样。
他嘴角微扬,显然很享受这个小秘密,
宋亚轩父亲临行前交代我接待林世伯和他的公子...据说那孩子在剑桥读金融,'年轻有为'。
他模仿宋峻的语气说出最后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讥讽。马嘉祺突然想起徐伯的警告——"B计划"。手一抖,差点打翻咖啡杯。
宋亚轩怎么了?
宋亚轩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异常。
马嘉祺摇摇头,递给他今天的药盒。
马嘉祺别忘了吃药,今天会很忙。
宋亚轩接过药盒,眉头微皱。
宋亚轩这颜色...
马嘉祺新批次,成分一样。
马嘉祺解释道,
马嘉祺药厂换了包装。
宋亚轩耸耸肩,吞下药片。马嘉祺注视着他优越的颈部线条,和那道细长的手术疤痕。突然有种冲动,想触碰那道疤痕,想知道它背后的故事...这个念头让他耳根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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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客人准时到达。马嘉祺站在二楼走廊,透过栏杆看到一位六十多岁的威严男子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走进大厅。年轻人身材高大,五官与宋峻有几分神似,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看上去健康极了,面色红润,步伐有力。
林墨亚轩,好久不见
年轻人热情地拥抱宋亚轩,动作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
林墨上次见你还是...十年前?在你那次'小手术'之后。
宋亚轩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
宋亚轩林墨,欢迎回来。
马嘉祺倒吸一口冷气。林墨——这个名字在宋亚轩的医疗记录中出现过,是十岁手术后的临时护理医师。太多巧合了。他悄悄退回房间,拿出手机拨通了徐伯留下的号码。
"我就知道你会打来。"老人沙哑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见到林家父子了?"
"林墨是谁?"马嘉祺直截了当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三点,城西老茶馆。穿便装,走后门。"
挂断电话,马嘉祺的心跳如鼓。他重新检查了宋亚轩的药物,突然注意到新批次药片的颜色虽然相近,但在阳光下有细微差别。他取出一片放入随身携带的小型检测仪——这是他在医院工作时养成的习惯,总是随身携带基本检测工具。
五分钟后,结果让她血液凝固:药效只有正品的70%,且含有少量不明杂质。这不是简单的批次差异,而是有人故意调换了药物!
午餐时,宋亚轩明显状态不佳,手指微微颤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马嘉祺看着他勉强应付客人的样子,心如刀绞。趁众人不注意,他悄悄递给宋亚轩一片硝酸甘油:"含在舌下,现在。"
宋亚轩迅速照做,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马嘉祺轻轻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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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马嘉祺借口采购医疗用品离开了宋家。城西老茶馆藏在一条狭窄的胡同里,古旧的门楣上漆都快掉光了。他从后门进入,被侍者引到一个隐蔽的包厢。
徐伯已经在等他了,面前的茶冒着袅袅热气。老人今天穿了件普通的老式中山装,看起来就像任何一个退休老人,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透露着不寻常的智慧。
徐田天"坐。"
他推过一杯茶,
徐田天"尝尝,正山小种,亚轩小时候最爱喝的。"
马嘉祺没碰茶杯
马嘉祺"林墨是谁?"
徐伯叹了口气
徐田天"宋峻的备用棋子。二十年前他在英国留学时有一段情,女方怀孕后他给了笔钱打发走人。五年前,他秘密派人找到那个孩子...就是林墨。"
马嘉祺的手指紧紧攥住包带
马嘉祺"所以这就是'B计划'?"
徐田天"一部分。"
徐伯啜了口茶,
徐田天"林墨在英国读的是医学,专攻心脏病学。多么讽刺,不是吗?"
马嘉祺感到一阵恶寒
马嘉祺"他知道亚轩的病况?"
徐田天"比你知道的更多。"
徐伯的眼神变得锐利,
徐田天"十岁那场手术,他是唯一全程参与的外人。宋峻安排的,为了...学习。"
马嘉祺"学习什么?"
徐田天"如何控制一个不完美的继承人。"
徐田天"亚轩的心脏有个缺陷,一个连常规检查都发现不了的小异常。但在特定条件下...它可能是致命的。"
马嘉祺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马嘉祺"什么条件?"
徐田天"高频声波,特定频率。"
徐伯从口袋里取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推过来,
徐田天"比如...钢琴的最高几个音区同时发声时产生的共振。"
照片上是年幼的宋亚轩站在一台三角钢琴旁,身边是笑容满面的宋峻。钢琴上放着一个奇怪的装置,连着几根电线。
徐田天"宋峻资助了一项声波武器的研究。"
徐伯的声音越来越低,
徐田天"表面上是军事用途,实际上...他需要确保亚轩永远在他的控制之下。。"
马嘉祺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马嘉祺"这太荒谬了!我是医生,从没听说过这种..."
徐田天"查查当年瑞士心脏研究所的机密档案。"
徐伯平静地说,
徐田天"关键词'声波诱导心律紊乱'。现在,告诉我...亚轩最近是不是开始准备某个音乐比赛?"
马嘉祺的心跳漏了一拍
马嘉祺"你怎么知道?"
徐田天"因为每次亚轩试图挣脱枷锁,宋峻就会让林墨出现。"
徐伯的眼神变得悲哀,
徐田天"这次比赛的作品...是不是有大量高音区和弦?"
马嘉祺想起《重生》中那段激昂的高潮部分,浑身发冷。他转身就要离开,徐伯却抓住他的手腕
徐田天"小心你身边的人。药物被调换了吧?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亚轩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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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出租车上,马嘉祺的大脑飞速运转。雨又下了起来,敲打着车窗,像某种警告。他必须告诉宋亚轩,必须阻止他参加那个比赛...但想到他谈起音乐时眼中的光芒,心又揪成一团。
宋家的晚餐气氛诡异。林墨不断谈论他在剑桥的成就,而宋亚轩越来越沉默,脸色惨白如纸。马嘉祺注意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胸口,呼吸浅而快。
宋亚轩抱歉。
宋亚轩突然起身,
宋亚轩我有些不舒服,先告退了。
马嘉祺立刻跟上。刚转过走廊拐角,宋亚轩就踉跄了一下,靠在了墙上。马嘉祺扶住他,触手是一片冰凉。
宋亚轩药...没用...
宋亚轩艰难地喘息着,
宋亚轩胸口...像被压碎...
马嘉祺迅速带他回到卧室,锁上门,从包里取出从医院新拿的药。
马嘉祺你的药被调换了,这是新的。
宋亚轩吞下药片,但症状没有立即缓解。马嘉祺拿出听诊器,听到他的心跳杂乱无章,有明显的早搏。
马嘉祺需要去医院吗?
宋亚轩摇摇头,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宋亚轩只是...压力...林墨他...
马嘉祺握紧他的手。
马嘉祺我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你父亲想做什么。
宋亚轩的瞳孔猛地收缩
宋亚轩你...怎么...
马嘉祺这不重要。
马嘉祺调整着他的氧气面罩,
马嘉祺重要的是,你不能参加那个比赛。你的曲子...那些高音...
宋亚轩突然笑了,一个苦涩到极点的笑容。
宋亚轩所以这就是父亲的手段?让我的音乐...杀死我自己?
马嘉祺无法回答。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鸣。宋亚轩的状况突然恶化,监测仪上的数字疯狂跳动。
马嘉祺新药也不起作用...
马嘉祺检查药瓶,发现这瓶也被动过手脚,
马嘉祺我需要去趟医院,亲自取药。
宋亚轩不...危险...
宋亚轩抓住马嘉祺的手
马嘉祺轻轻掰开他的手指。
马嘉祺我很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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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中的城市模糊不清。马嘉祺拦不到出租车,只能冒雨奔跑。雨水打湿了他的全身,冰冷刺骨,但他顾不上这些。医院药房的值班医生是大学同学,迅速配好了所需药物。
"这么急?"同学好奇地问,"什么病人这么特殊?"
马嘉祺没有回答,抓起药袋冲回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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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宋家时,马嘉祺已经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宋亚轩的房门依然锁着。他轻轻敲了三下,停顿,再两下——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门开了,宋亚轩站在门口,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但眼中的担忧在看到马嘉祺的瞬间化为震惊。
宋亚轩天啊,你...
宋亚轩一把拉马嘉祺进来,立刻用毛巾裹住他
宋亚轩为什么不叫车?
马嘉祺的嘴唇发抖,却说不出话。宋亚轩的手停在他肩上,隔着湿透的衣料,他能感受到宋亚轩掌心的温度。
马嘉祺药...
马嘉祺终于挤出这个字,从怀中掏出依然干燥的药袋。
宋亚轩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明亮。他接过药袋,却没有立即服用,而是用毛巾轻轻擦拭马嘉祺湿漉漉的头发。
宋亚轩你会生病的。
马嘉祺我是医生...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马嘉祺的牙齿还在打架。
宋亚轩突然扑入马嘉祺怀中,紧紧抱住。马嘉祺僵住了,感受到他胸膛下那颗不完美却顽强跳动的心脏。
宋亚轩谢谢你。
他在他耳边轻声说,呼吸拂过马嘉祺冰冷的耳垂,
宋亚轩为了一切。
马嘉祺不知如何回应,只能轻轻点头。宋亚轩松开他,服下药物,然后走到房间角落的钢琴前——每个主要房间都有一架钢琴,这是宋家的奇怪传统。
他弹起一首马嘉祺从未听过的曲子,轻柔如雨滴,忧伤如离别。曲子很短,结束时,他转过头看马嘉祺。
宋亚轩《雨巷》,刚刚为你作的。
马嘉祺的眼眶突然湿润了。这不专业,这太越界了...但他无法控制自己走向宋亚轩,在琴凳边蹲下,与他平视。
马嘉祺亚轩,你必须放弃那个比赛。
宋亚轩的手指停在琴键上。
宋亚轩为什么?因为父亲的威胁?因为林墨?还是因为...
他的声音低下去,
宋亚轩你认为我不够好?
马嘉祺因为你的曲子会伤害你的心脏!
马嘉祺几乎是喊出来的,随即压低声音,
马嘉祺那些高音...特定频率的声波会触发你的心律失常。你父亲知道,他一直在控制这一点。
宋亚轩的表情凝固了。许久,他轻声问。
宋亚轩你确定?
马嘉祺徐伯告诉我的。他还说...林墨是专攻心脏病学的,他知道如何...
宋亚轩利用这一点。
宋亚轩接完他的话,手指无意识地按下一个高音键。
宋亚轩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每次我弹到某些段落时,胸口会突然刺痛。
马嘉祺抓住他的手腕。
马嘉祺我们必须停止。你的健康——
宋亚轩不。
宋亚轩突然抬头,眼中燃烧着马嘉祺从未见过的决心。
宋亚轩我要参加比赛,但我会修改曲子。那些高音...可以替换,可以重新编排。
马嘉祺太危险了!
宋亚轩比一辈子当父亲的傀儡更危险吗?
宋亚轩的声音轻却坚定,
宋亚轩嘉祺,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以真实的样子被看见。不是宋家少爷,不是病人,只是宋亚轩,一个会作曲的人。
马嘉祺想说更多,想用医生的权威命令他停止。但看着他眼中的光芒,所有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马嘉祺那我必须全程监督。每次排练,每次修改...我要监测你的心脏反应。
宋亚轩笑了,真心的那种笑。他伸手轻轻擦去马嘉祺脸上未干的雨水(或者是泪水?),手指温暖而坚定。
宋亚轩成交。
窗外,暴雨渐歇。某种新的东西在他们之间悄然生长,脆弱却充满希望,如同雨后的第一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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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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