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医院地下室比午夜更冷。
季瑶搓了搓僵硬的手指，眼睛仍紧盯着走廊尽头的动静。简易警报装置静静地悬挂在那里，由细绳和空罐头组成，任何生物经过都会引发一连串清脆的碰撞声。
身后，安然和陆明远仍在沉睡。安然的呼吸均匀而轻浅，像只疲惫的小动物；陆明远则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伤口在恶劣环境下有轻微感染。
季瑶轻轻起身，检查了一下陆明远的额头——滚烫。她悄悄从药品架上取下一支抗生素和退烧针，熟练地为他注射。陆明远在梦中皱了下眉，又沉沉睡去。
借着微弱的手电光，季瑶检查了步枪——只剩九发子弹。她从背包里翻出在营地医务室顺走的医疗用品，开始重新整理装备。绷带、酒精、止痛药、缝合线...这些在末日比黄金还珍贵。
"你没睡？"
安然的声音让季瑶差点跳起来。女孩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揉着眼睛坐起身。
"轮班。"季瑶压低声音，"再睡会儿吧，天还没亮。"
安然摇摇头，轻手轻脚地挪到季瑶身边。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得多，眼睛因为疲惫而微微发红。
"陆博士情况怎么样？"
"发烧，但暂时稳定。"季瑶递给她半瓶水，"伤口没有恶化就是好消息。"
安然小口啜饮着珍贵的水，突然问道："季瑶，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像一把小刀刺进季瑶的肋骨。她保持面部平静："什么意思？"
"你太...熟练了。"安然的眼睛在黑暗中异常明亮，"医疗、战斗、制作陷阱...甚至知道这座没人敢来的医院地下室。这不像是医学生能掌握的技能。"
季瑶的喉咙发紧。她早该料到安然会起疑——这个女孩能在末日生存至今，靠的绝不仅是善良。
"我父亲是退伍军医。"季瑶半真半假地回答，"从小跟着他学了不少。至于这所医院..."她指了指墙上的疏散图，"地图还在，不难找。"
安然没有立即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的怀疑并未消散。
"那你为什么刚好出现在那个营地？为什么冒险救我？"安然的声音越来越急，"还有，你怎么一眼就认出陆博士不是普通幸存者？"
季瑶握紧了手中的绷带。系统严禁她透露快穿者的身份，但安然显然需要某种解释来重建信任。
"我..."她刚要开口，警报装置突然发出轻微的叮当声！
两人瞬间绷紧身体。季瑶示意安然躲到陆明远身边，自己则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边，步枪上膛。
叮当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近。有什么东西正在走廊里移动...
季瑶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向外看。手电筒的光束扫过走廊墙壁，一个佝偻的身影缓慢前行——是丧尸！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妇人，半边脸已经腐烂，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看"向前方。
它似乎被什么气味吸引，正朝储藏室方向移动。季瑶的大脑飞速运转——他们进来时很小心，不应该留下气味痕迹，除非...
陆明远的伤口！血腥味！
老妇人丧尸突然加速，以一种诡异的跳跃姿势扑来！季瑶猛地关上门，同时大喊："安然！堵住陆明远的伤口！"
门板被撞得剧烈震动。季瑶用肩膀死死顶住，同时听到身后安然手忙脚乱地给陆明远重新包扎。
"外面什么情况？"陆明远被惊醒，虚弱地问。
"一个老太太丧尸对你的血很感兴趣。"季瑶咬牙顶住又一次撞击，"希望你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地下室...应该是初期感染者的隔离区..."陆明远挣扎着坐起来，"可能有更多..."
仿佛印证他的话，走廊深处传来更多拖沓的脚步声和嘶哑的嚎叫。季瑶感到门上的压力越来越大，木质门框已经开始松动。
"准备转移！"她回头喊道，"后门在哪？"
安然迅速翻看疏散图："没有后门！只有...通风管道！"
她指向天花板角落一个约40厘米见方的金属栅栏。季瑶目测了一下，勉强能容一人爬行。
"你第一个，带着陆明远。"季瑶命令道，"我断后。"
"但你的装备——"
"没时间争论！"
安然咬了咬嘴唇，迅速收拾了最必需的药品和食物，塞进背包。季瑶则拖来一个铁柜抵住门，争取时间。
当第一只腐烂的手突破门板时，安然已经拆下通风管道的栅栏，正费力地帮陆明远爬进去。
"一直向前，遇到岔路向右。"季瑶一边射击穿透门板的丧尸手臂一边指示，"应该能通到一楼药房。"
"你呢？"安然半个身子已经在管道里，仍不放心地回头。
"我随后就到。"季瑶换上最后一个弹匣，"快走！"
门终于被撞开，三个丧尸蹒跚而入。季瑶精准点射击穿它们的头部，但更多身影在走廊中晃动。她迅速爬上架子，钻进通风管道，顺手将铁柜拉倒堵住入口。
狭窄的金属管道内一片漆黑，季瑶只能凭感觉向前爬行。管道壁上的积灰呛得她直想咳嗽，但她死死咬住嘴唇——声音会引来更多丧尸。
大约爬行了十分钟，前方出现微光。季瑶加快速度，最终从一个通风口钻出，落入一个满是灰尘的小房间——正是医院一楼的药房。
"季瑶！"安然从柜台后探出头，脸上写满担忧。
"没事。"季瑶拍掉身上的灰尘，"陆明远呢？"
安然指了指角落。陆明远靠墙坐着，脸色比纸还白，但神志清醒。
"谢谢。"他对季瑶点头，"又一次。"
季瑶检查了一下药房的门——坚固的金属门，从内部反锁。货架上的药品几乎被洗劫一空，但角落里还散落着一些可能有用的东西。
"我们暂时安全。"她宣布，"但需要重新评估计划。"
三人简单分享了所剩物资：九发子弹的步枪、两把小刀、少量药品、三瓶水和几包压缩饼干。勉强够撑两天。
"必须找到更多补给。"季瑶研究着从墙上取下的医院平面图，"特别是武器和食物。"
"太危险了。"安然反对，"新纪元的人肯定在搜捕我们。"
"正因为如此，他们想不到我们敢出来活动。"季瑶指着地图，"医院西侧有个小超市，可能还有剩余物资。"
"我去。"陆明远突然说，"你们已经冒险够多了。"
"以你现在的状态？"季瑶挑眉，"连只病猫都打不过。"
"但我熟悉新纪元的行动模式。"陆明远坚持道，"他们通常在正午换岗，那时警戒最松懈。"
三人争论了一会儿，最终达成妥协：安然留在药房照顾陆明远并整理可用药品；季瑶则趁正午时分去超市搜寻物资。
"两小时。"季瑶将唯一的手表递给安然，"如果我不回来，你们立刻转移。"
安然紧紧拥抱了她一下："小心。"
季瑶从药房后窗翻出，落入一个杂草丛生的小院。正午的阳光刺得她眯起眼，但视野良好——没有丧尸，也没有灰制服的身影。
她贴着墙根移动，利用废弃车辆和灌木丛作为掩护。医院主楼在身后投下长长的阴影，为她提供了绝佳的隐蔽。
超市距离医院不到两百米，但中间隔着开阔的停车场。季瑶观察了十分钟，确认没有威胁后，快速冲刺穿过空地。
超市的门窗早已破碎，里面一片狼藉。季瑶谨慎地进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货架东倒西歪，地上满是碎玻璃和腐烂的商品。冷冻柜里的食物早已变质，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她直奔日用品区，希望能找到些有用的东西。运气不错——几卷胶带、一把剪刀、几盒火柴，甚至还有一把被遗落的螺丝刀。食物区几乎空空如也，但她在角落的自动售货机后面发现了几袋坚果和巧克力——高热量，易保存。
正当她弯腰捡起最后一袋坚果时，外面突然传来引擎声！季瑶立刻趴下，从货架缝隙中观察——两辆黑色越野车停在超市门口，六个灰制服持枪进入。
"彻底搜查每个角落。"领头的人命令，"主管要那个女孩活着，其他两个死活不论。"
季瑶的心跳如擂鼓。她慢慢向后移动，试图从后门溜走，却发现那里也站着两个警戒人员。
无处可逃！
她迅速评估形势——正面对抗六名全副武装的专业人员等于自杀。她需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季瑶悄悄爬向生鲜区，那里有几个破损的煤气罐。她用胶带和火柴做了个简易延时装置，设定五分钟后点燃泄漏的煤气。
然后她躲进了员工休息室——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唯一的出口就是来时的门。这是场豪赌，如果灰制服先找到她，计划就失败了。
四分钟过去了，外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越来越近...
"砰！"
爆炸声震耳欲聋，整个超市都在颤抖。灰制服们立刻被吸引向声源，季瑶趁机从藏身处冲出，直奔后门！
两个守卫已经离开岗位去查看爆炸。季瑶闪电般穿过空地，钻入对面的小巷。身后传来喊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但没人发现她的踪迹。
她绕了个大圈返回医院，一路上避开主要街道。当药房的窗户近在眼前时，她几乎要松一口气——
突然，一个黑影从侧面扑来！季瑶本能地闪避，但还是被撞倒在地。步枪脱手飞出，滑到几米外。
"抓到你了，叛徒。"大刘狞笑着压住她，满口黄牙散发着恶臭，"赵哥说得没错，你早晚会回来找物资。"
季瑶奋力挣扎，但大刘的体重和力量占绝对优势。他一只手掐住她的喉咙，另一只手掏出对讲机：
"发现目标，在医院附近。请求支——"
季瑶抓住机会，膝盖狠狠顶向他的裆部！大刘痛嚎一声，钳制稍有松动。她立刻挣脱，一个翻滚捡起步枪，但大刘已经恢复，一拳击中她的太阳穴！
眼前金星乱冒，季瑶踉跄后退。大刘趁机扑上来抢夺步枪，两人在地上激烈扭打。季瑶的手指扣在扳机上，但枪口指向天空。
"砰！"
枪声在空旷的医院园区格外刺耳。大刘咒骂一声，更加用力地压制她："臭婊子，看我怎么——"
他的话戛然而止。一支箭精准地穿透了他的脖子！
大刘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摸向自己喷血的喉咙，然后重重倒在季瑶身上。季瑶费力推开他，看到安然站在药房窗口，手中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
"安然！快躲起来！"季瑶喊道，"枪声会引来——"
她的话没说完，远处已经传来丧尸的嚎叫和奔跑声。更糟的是，超市方向的灰制服显然也听到了枪声，正在向这边移动！
季瑶抓起步枪，冲向药房。刚翻进窗户，她就看到陆明远已经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
"我们必须立刻转移。"他声音虚弱但坚定，"医院后门通向一条小巷，可以暂时甩开追兵。"
三人迅速收拾所剩无几的物资。季瑶注意到陆明远的状态比早上更差了，走路时几乎全靠安然搀扶。
"你能行吗？"她担忧地问。
"别无选择。"陆明远苦笑，"总比被解剖强。"
他们从药房后窗溜出，沿着围墙阴影移动。医院后门已经被杂物堵死，但旁边有个排水沟可以爬出去。
安然第一个钻出去探路，确认安全后招手示意。季瑶帮助陆明远艰难地通过狭窄的沟渠，自己则持枪警戒后方。
丧尸的嚎叫声越来越近，其中还夹杂着猎食者特有的尖锐嘶鸣。季瑶刚把陆明远推出沟渠，就看到第一个丧尸已经转过拐角——是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性，只剩下半边脸，另一侧露出森森白骨。
季瑶没有开枪，而是悄悄跟上队友，轻轻将排水沟的铁栅栏重新盖好。这只能拖延片刻，但总比没有强。
小巷通向一片住宅区，大部分房屋已经被烧毁或倒塌。三人尽量选择隐蔽路线，最终躲进一栋相对完好的双层小楼。
"暂时安全。"季瑶锁上门，检查各个房间，"没有丧尸痕迹。"
安然立刻扶着陆明远躺下，检查他的伤势。箭伤又开始渗血，加上刚才的剧烈运动，情况不妙。
"需要重新缝合。"安然拿出医疗包，"会有点疼。"
陆明远点点头，咬住一块皮革。季瑶则守在窗边，监视外面的动静。
安然的缝合技术相当专业，手指稳定而精准。即使如此，陆明远还是疼得满头大汗，身体不时抽搐。
"好了。"最后安然包扎好伤口，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休息吧。"
陆明远却没有立即闭眼，而是看向季瑶："我们需要谈一谈...关于新纪元...和病毒..."
季瑶蹲到他身边："你知道些什么？"
"不只是知道..."陆明远的眼睛因高烧而异常明亮，"我参与了...最初的设计..."
安然倒吸一口冷气："你说什么？"
"基因疗法...本来是治疗免疫缺陷的..."陆明远断断续续地说，"但有人...篡改了序列...加入了逆转录酶和朊病毒特性..."
季瑶感到一阵恶寒。这意味着病毒不仅能像HIV一样整合进宿主DNA，还具有类似疯牛病病毒的变形能力！
"谁篡改的？"她追问。
"不确定...安全级别高于我..."陆明远的声音越来越弱，"新纪元...只是执行者...背后还有..."
话未说完，他陷入昏迷，呼吸急促而不规律。安然焦急地检查他的生命体征："脉搏微弱，血压下降...他需要更好的医疗条件和药物！"
季瑶翻找今天的战利品，找出几盒抗生素："这些有用吗？"
"可以争取时间...但不够..."安然迅速配药注射，"我们需要...我不知道...专业的医院..."
季瑶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在超市找到的，塞在货架下面。"
安然展开纸张，上面潦草地画着简易地图，标注着"临时医疗站"和几个安全路线。最下方有一行小字："给还在抗争的人——医生张。"
"这...这是最近的？"安然指着地图上的日期，显示是三天前。
"看起来像。"季瑶研究着路线，"在城西的老教堂，距离这里大约五公里。"
"太远了。"安然摇头，"以陆博士现在的状态..."
"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季瑶坚定地说，"等天黑后出发，避开主要道路。"
安然还想反对，突然听到楼上传来一声轻响！季瑶立刻示意噤声，悄悄拿起步枪上膛。
声音再次响起——是脚步声，从二楼传来！有人或什么东西正在楼上活动...
季瑶让安然守着陆明远，自己则轻手轻脚地踏上楼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免发出任何声响。
楼梯转角处，她看到二楼走廊尽头有扇半开的门，里面传出翻动物品的动静。季瑶屏住呼吸，慢慢靠近...
门突然大开！一个瘦小的身影冲出来，差点撞上季瑶的枪口——是个不超过十岁的小男孩，脏兮兮的脸上写满恐惧。
"别开枪！"他举起双手，"我是人！不是丧尸！"
季瑶没有立即放下武器："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小杰...我和爷爷住附近..."男孩结结巴巴地说，"听到声音...以为是他回来了..."
季瑶稍微放松警惕："你爷爷呢？"
"去找药了...奶奶发烧..."男孩眼中含泪，"三天没回来了..."
季瑶心头一紧。在这种世道，三天未归基本意味着死亡或变异。但她没有说破，只是示意男孩下楼。
安然看到小杰时惊讶地睁大眼睛，但很快表现出专业素养，检查男孩是否有外伤或感染迹象。
"你奶奶什么症状？"她温柔地问。
"发烧...咳嗽...身上有红点..."小杰描述着，"爷爷说需要...抗什么素..."
"抗生素。"安然看向季瑶，"可能是肺炎或其他细菌感染。"
季瑶明白她的意思。他们有限的药物勉强够陆明远用，再分出去就意味着...
"求求你们..."小杰突然跪下，"奶奶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安然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季瑶叹了口气，点点头："带我们去看看。但先说清楚——如果有任何感染迹象，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小杰的家在隔壁街区的地下室，阴暗潮湿但相对安全。他的奶奶——一个六十多岁的瘦小妇人——躺在角落的床垫上，呼吸急促，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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