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引擎声在寂静的废墟中格外刺耳。
季瑶紧握着车内的扶手，透过布满裂痕的后窗玻璃，看到远处教堂的尖塔已经淹没在浓烟中。老张驾驶着这辆改装过的救护车在废弃街道上蛇形前进，不时急转弯避开路障或倒塌的建筑。
"再坚持十分钟！"老张喊道，金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已经通知医生准备了！"
后车厢里，陆明远躺在担架上，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安然跪在一旁，用湿布擦拭他滚烫的额头，眼泪无声地落在他的胸口。那些黑色的血管网络已经蔓延到了锁骨位置，像某种邪恶的纹身。
季瑶检查了一下步枪——只剩四发子弹。她的小刀在混乱中丢失了，现在只剩一把从守卫那里夺来的手枪和两个弹匣。这点火力远远不够，如果新纪元的人追上来...
"他们不会放弃的。"她低声说，更像是对自己而非安然，"我们得做好随时转移的准备。"
安然抬起头，眼睛红肿但异常坚定："陆博士需要专业医疗设备，他的感染已经进入血液了..."
"基地有设备。"老张从前排插话，"老汤姆从三家医院废墟里拼凑出来的，连手术室都有。"
季瑶点点头，但心中的不安并未消散。系统警告仍然闪烁在她的视野边缘——世界线恢复度高达92%，意味着原剧情中安然的悲惨结局极有可能重演。
更糟的是，主管K临死前的话暗示新纪元的计划远比想象中庞大。如果病毒确实是故意释放的"净化"手段，那么安然和陆明远的价值就不仅仅是研制疫苗那么简单了...
救护车突然一个急刹，打断了她的思绪。
"该死！"老张咒骂道，"路障！"
季瑶立刻爬到前窗查看。约五十米外，一排废弃车辆横亘在道路中央，后面隐约可见几个持枪人影。更令人担忧的是，路障两侧的建筑物窗口也有反光——狙击手！
"掉头！"季瑶喊道，"是埋伏！"
老张已经挂上倒挡，但为时已晚。一声枪响，救护车的右前轮爆裂，车身猛地倾斜。紧接着第二枪打穿了挡风玻璃，老张的肩膀爆出一朵血花！
"趴下！"季瑶将安然按倒在车厢地板上，同时拔出手枪。
老张咬牙控制着失控的车辆，一个急转弯冲进旁边的小巷。车身擦着墙壁迸发出刺眼的火花，最终撞在一堆垃圾上停了下来。
"老张！"季瑶检查他的伤势，子弹贯穿了右肩，血流如注。
"别管我！"老人咬牙撕下袖子扎紧伤口，"带他们走！穿过巷子到红街，左转第三个门是安全屋！"
更多的枪声从后方传来，子弹打在救护车外壳上叮当作响。季瑶迅速做出决定——她帮安然将陆明远移到简易担架上，三人从小巷另一头逃离。
"老张怎么办？"安然担忧地回头。
"他比我们更熟悉这片区域。"季瑶架着陆明远的另一边，"现在快走！"
他们跌跌撞撞地穿过迷宫般的小巷，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明远在颠簸中恢复了些许意识，呻吟着试图帮忙移动，但大部分重量仍压在两个女孩身上。
"红街...在哪里..."安然喘息着问。
季瑶也不确定。末日后的城市面目全非，路牌大多被毁，GPS早已失效。她只能凭直觉选择方向，希望老张说的安全屋足够隐蔽。
转过一个拐角，眼前突然开阔——一条曾经繁华的商业街，两侧是破败的店铺和餐馆。季瑶注意到几家店面被漆成红色，也许这就是"红街"的由来？
"左转第三个门..."她默念着，数着经过的门口。
第三个门是一家书店的残骸，橱窗破碎，招牌摇摇欲坠。三人艰难地挪进去，里面灰尘遍布，书架东倒西歪，但至少暂时安全。
季瑶迅速检查了后门和窗户，确认可以紧急逃生，然后回到前窗小心观察。没有追兵的迹象，也许他们甩掉了对方，或者...
"他们可能正在挨家挨户搜索。"陆明远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新纪元的...标准程序..."
安然立刻跪在他身边："陆博士！你感觉怎么样？"
"像被...卡车碾过..."陆明远试图微笑，但变成了痛苦的抽搐，"K给我注射的...不是普通病毒...是改良过的..."
季瑶也凑过来："有什么不同？"
"更快的...变异速度..."陆明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想...观察免疫系统...如何应对..."
安然已经开始检查他的伤口。黑色血管网络确实比车上时扩散得更广，现在已经覆盖了半个胸膛。更可怕的是，伤口周围的肌肉组织开始呈现不自然的青灰色。
"坏死。"安然轻声说，声音颤抖，"需要立刻清创，否则败血症会..."
"工具。"季瑶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书店里应该没有医疗器械。"
"厨房！"安然突然想起什么，"老式书店有时会有员工休息室！"
季瑶迅速搜索后区，果然发现了一个小厨房。虽然大部分器具已经锈蚀，但她找到了相对干净的刀具、打火机和半瓶烈酒——勉强能凑合一场简陋手术。
回到前区，安然已经清理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区域，用书本垫高陆明远的头部。季瑶将找到的物品递给她，然后自觉地去门口警戒。
"你...不帮忙？"安然有些惊讶。
"你才是专业护士。"季瑶挤出一个微笑，"我连缝合都做不好。"
这当然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她需要时刻警惕外面的危险，同时思考下一步计划。安全屋只是暂时的，新纪元不会轻易放弃追捕，特别是现在主管K死了...
窗外，远处传来引擎声和喊叫声。季瑶悄悄从破窗缝隙观察，看到两个灰制服正在街对面搜查一家咖啡馆。他们很快就会查到这里。
"安然，得快点了。"她低声催促。
安然已经用烈酒消毒了小刀，正在火焰上加热。陆明远咬着一根木棍，额头布满冷汗，但眼神清醒。
"会...很疼..."安然警告道。
陆明远点点头，闭上眼睛。当刀锋切入腐烂的伤口时，他的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惨叫。安然的手稳如磐石，迅速而精准地切除坏死的组织，黑血和脓液涌出，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甜腥味。
季瑶强迫自己继续监视窗外，但陆明远的痛苦呻吟和刀具切割血肉的声音让她胃部抽搐。灰制服已经搜查到隔壁店铺了，随时可能过来。
"季瑶..."陆明远突然虚弱地叫她。
她回头，看到病毒学家正用异常清明的眼神看着她。安然已经完成了最糟糕的部分，正在用剩余的烈酒冲洗伤口。
"怎么了？"她蹲到他身边。
"K说的...净化计划..."陆明远每说一个字都像用尽全力，"不只是...病毒...还有...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
"当...人口减少到...目标水平..."陆明远的瞳孔开始扩散，"释放...逆转剂...杀死所有...感染者...只留下...免疫体..."
季瑶倒吸一口冷气。这意味着新纪元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了"重启"——先用病毒消灭大部分人类，再用解药杀死剩余感染者，最终只有免疫体和少数未被感染的人存活下来，建立他们所谓的"新纪元"。
"他们需要安然的血液...制作逆转剂..."陆明远继续说，"我的研究...被利用了..."
窗外的声音越来越近。季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移动到能观察门口的位置。两个灰制服正站在书店外，似乎在争论是否要搜查这里。
"看起来废弃很久了。"一个说。
"规定是搜查所有建筑。"另一个坚持，"特别是这片区域。"
季瑶的手握紧了手枪。只有两发子弹，对抗两个全副武装的敌人...胜算渺茫。她回头看了一眼——安然已经完成了清创，正在用撕碎的窗帘包扎伤口。陆明远再次陷入昏迷，但呼吸比之前平稳了些。
如果战斗不可避免，她至少要保证安然能逃脱...
正当灰制服准备推门而入时，远处突然传来一连串爆炸声！两人立刻转身，对着对讲机大喊着什么，然后匆匆向声源跑去。
季瑶松了口气，但不敢放松警惕。爆炸可能是抵抗军制造的 diversion，也可能是新纪元在处决囚犯...无论如何，他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他稳定了。"安然疲惫地坐在地上，双手沾满血迹，"但需要真正的抗生素和静脉注射..."
"老张说的安全屋可能有。"季瑶思索着，"但外面太危险了，得等到天黑。"
安然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季瑶右腿的石膏已经开裂，血迹渗出："你的腿！"
季瑶这才意识到疼痛。在紧张状态下，她完全忘记了骨折的伤："没事，只是轻微出血。"
"坐下。"安然命令道，语气不容拒绝，"我给你重新包扎。"
季瑶顺从地坐下，让安然检查伤势。女孩的手指轻柔而专业，尽管她自己已经筋疲力尽。这种反差让季瑶心头一暖——即使在末日，安然仍保持着医者的本能。
"你为什么这么保护我们？"安然突然问，眼睛没离开伤口，"从一开始就是...你好像早就知道我和陆博士的重要性。"
季瑶的肌肉瞬间绷紧。这个问题直指她最大的秘密——快穿者的身份。
"我告诉过你——"
"不，你没说真话。"安然抬起头，眼神锐利得惊人，"在教堂里，当那个主管问你'是谁'时，你明显在隐瞒什么。"
季瑶移开视线："每个人都有秘密，特别是在这种世道。"
"这不只是关于秘密。"安然的声音开始颤抖，"当陆博士提到'第二阶段'时，你看起来...并不惊讶。就好像你已经知道这些一样。"
季瑶无法回答。安然说得对，作为快穿者，她知道原世界线的大部分设定，只是没想到背后还有如此复杂的阴谋。
"还有你的技能。"安然继续道，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医疗、战斗、制作陷阱...没有哪个医学生能掌握这么多。"
"我父亲是——"
"别再说你父亲是军医了！"安然突然提高音量，又立刻压低，"我检查过你的伤口处理方式...完全是外行手法。你根本不懂专业医疗知识！"
季瑶哑口无言。她确实兑换了基础医疗技能，但远比不上真正的专业人士。安然从一开始就看穿了她的谎言。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安然的眼泪终于落下，"但我相信你不是坏人...否则不会一次次救我们..."
"安然，我..."
"我只想知道真相！"安然几乎是哀求地说，"在所有人都可能背叛的末日...我需要相信至少你是真实的..."
季瑶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系统严禁她透露快穿者的身份，但面对安然的眼泪，规则似乎不再那么重要...
就在这时，陆明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打断了这场对话。安然立刻转身照顾他，但临走前投来的那个眼神，充满了心碎和疑问。
季瑶留在原地，感到前所未有的矛盾。她一直以任务为重，从不与故事角色建立深厚感情。但安然...安然不一样。这个女孩的善良和坚韧打破了她职业性的防线。
天色渐暗，书店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季瑶找到几根蜡烛点燃，微弱的火光在堆积的书籍上投下摇曳的影子。陆明远的情况暂时稳定，安然则疲惫地靠在一个书架上，眼睛半闭着。
"睡会儿吧。"季瑶轻声说，"我来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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