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下得又急又凶,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雾将整个按察司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张真源站在廊下,衣袍已被雨水浸透大半,却仍将密函护在怀中,未曾让一滴水沾湿。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掌心贴着那封加急文书,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雨夜的寒意。
张真源殿下
他轻叩门扉,嗓音低沉,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门内,瑜瑶正伏案批阅卷宗,闻声抬眸,烛火映在她眼底,像是落了一簇星子。
瑜瑶张大人?
她搁下笔,眉梢微挑,
瑜瑶这般时辰,可是急报?
张真源颔首,踏入屋内时,衣摆上的雨水在地面晕开一片深色。他双手呈上密函,指尖因冷意而略显僵硬。
张真源按察司七名仵作暴毙,死前皆画了此纹。
密函展开,泛黄的宣纸上是一道残缺的凤纹,笔触凌厉,却与瑜瑶眼下那颗朱砂痣如出一辙。
瑜瑶眸光一沉,指尖抚过纸面,忽然抬眸看他:
瑜瑶张大人冒雨前来,就为送这一纸密函?
张真源喉结微动,垂眸避开她的视线:
张真源臣……职责所在
烛火摇曳间,瑜瑶忽然倾身,鼻尖轻嗅:
瑜瑶沉水香?
张真源身形一僵。
瑜瑶这香倒是特别。
她唇角微勾,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衣襟,
瑜瑶张大人平日也熏此香?
张真源……臣不擅调香。
他嗓音微哑,后退半步时,袖口不慎带翻案上灯盏。
火光骤暗,又倏然复明。
瑜瑶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他手腕,将人稳住。掌心相触的刹那,她忽觉他脉搏跳得极快,像是疾雨敲窗,乱了节奏。
瑜瑶张大人紧张什么?
她轻笑,指尖在他腕间微微一按,
瑜瑶莫非这香……是专为本宫备的?
张真源呼吸一滞,抬眸时,正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
烛光下,她眼底映着他的影子,清晰得让他心口发烫。
那香,确实是为她备的。
三年前,瑜瑶曾在刑部大堂随口赞过一句:
瑜瑶张卿案前的香,倒是好闻
不过一句无心之言,他却记了整整三年。
此后,他所有呈给她的密函,皆以沉水香细细熏过。每一封,都藏着他不为人知的私心。
就像他腰间那枚玉佩的穗子——用的是她及笄礼上断掉的那根金线。
就像他书房暗格里,那一摞被她朱笔批过的奏折副本。
就像此刻,他站在雨夜中,看着她指尖抚过密函上的凤纹,心口滚烫,却终究只能沉默。
张真源殿下若无疑问,臣先行告退
他拱手一礼,转身欲走,却被程昭瑜瑶唤住。
瑜瑶张真源
她连名带姓地叫他,嗓音里带着几分慵懒,却让他背脊一僵。
瑜瑶江南湿冷,下次送密函——
她指尖轻点案上那盏热茶,
瑜瑶记得先喝杯暖身的。
茶香袅袅,混着沉水香的气息,在雨夜中氤氲出一片暖意。
张真源回眸,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化作一句:
张真源臣遵命。
张真源走后,瑜瑶在密函背面发现一行小字:「沉水香安神,愿殿下夜夜好眠」(字迹工整,力透纸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