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圣芒戈的夜晚安静得近乎诡异。哈利躺在病床上，听着远处偶尔传来的治疗师脚步声和药瓶碰撞的叮当声。白天赫敏和罗恩带来的热闹已经褪去，现在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银色的线。

左肩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但比起白天的剧痛已经温和多了。哈利盯着天花板，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黑湖之战的最后一刻——卢修斯·马尔福的杀戮咒，德拉科拖着他游向水面，纳西莎的昏迷咒...

一声轻微的咔嗒声从门口传来，打断了哈利的思绪。门把手缓缓转动，接着门被推开一条缝。哈利本能地伸手去摸魔杖，却发现它不在床头柜上——庞弗雷夫人肯定收走了。

"别紧张，波特。是我。"

德拉科·马尔福的声音伴随着他修长的身影滑入房间。他穿着简单的黑色便袍，铂金色的头发在月光下几乎泛着银光，手里拿着一个细长的盒子。

"午夜探访？"哈利挑眉，"庞弗雷夫人知道你会来吗？"

德拉科轻轻关上门，魔杖一挥施了一个静音咒："显然不。但你需要这个。"他将盒子放在哈利床头柜上，"今晚月相特别，采集的月光草效果最好。"

哈利好奇地打开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六支小巧的水晶瓶，每支都装着一种微微发光的银色液体。

"止痛剂，"德拉科简短地解释，"比白天的更强效。每四小时一滴，直接滴在伤口上。"他顿了顿，"不会留下痕迹，如果你担心美观问题。"

哈利抬头看向德拉科，后者正站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处，表情难以辨认："你专门为我做的？"

德拉科的肩膀微微绷紧："圣芒戈的标准止痛剂对黑魔法腐蚀伤效果有限。我只是...调整了一下配方。"

哈利注意到德拉科眼下比白天更加青黑，手指上还有新鲜的草药渍："你熬夜做的？"

"我有失眠问题，"德拉科生硬地回答，转身准备离开，"睡前用一滴，能让你睡个好觉。"

"等等，"哈利不知为何不想让德拉科就这样离开，"你白天说...你留在圣芒戈工作，即使在你母亲康复后。为什么？"

德拉科停在门口，背对着哈利："好奇心会害死救世主，波特。"

"只是...想了解我的搭档，"哈利轻声说，"如果我们要一起工作的话。"

德拉科缓缓转身，月光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谁说过我们要一起工作？"

"金斯莱，"哈利回答，"赫敏说他已经批准成立特别行动组，专门处理黑魔法生物污染事件。我们两个。"

德拉科的表情变得复杂："你不需要因为这个任务就勉强接受。我可以找别人..."

"我没有勉强，"哈利打断他，"事实上，我认为这个安排很有道理。你在黑魔法和神奇生物方面的知识，加上我的...好吧，赫敏说我的实战经验。"

一阵沉默。远处传来钟声，午夜已过。

德拉科突然走回房间，在哈利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这个动作如此出人意料，哈利不由得微微后仰。

"你知道六年级时我为什么没能杀死邓布利多吗？"德拉科突然问道，声音低沉而紧绷。

哈利屏住呼吸。这是他们从未谈论过的话题，那个在天文塔上改变了一切的夜晚。

"我...一直以为是你下不了手。"

德拉科发出一声短促的、毫无笑意的笑声："部分正确。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我改良的消失柜始终无法完美运作。我花了整整一年时间研究那个该死的柜子，却始终差那么一点。"

哈利皱眉，不明白为什么德拉科突然提起这个："但最后它确实起作用了，食死徒通过它进入了霍格沃茨..."

"因为我得到了帮助，"德拉科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来自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哈利等待着，感到这个故事对德拉科来说至关重要，虽然他还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在此时此地讲述。

"是斯内普，"德拉科最终说，"他在最后一个月秘密帮我完善了柜子。但有一个条件——我必须同时研究解药。"

"解药？"

"针对黑魔法的解药，"德拉科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特别是那些可能被用来对付学生的黑魔法。他让我熟记每一种可能的解毒剂和反咒，甚至包括一些...非常古老的秘方。"

哈利突然明白了："他在为战争做准备。为两边做准备。"

德拉科微微点头："我想他早就预见到黑魔王会失败。而当他要求我立下牢不可破誓言时...那誓言中包含了一个隐藏条款。"

哈利感到心跳加速："什么条款？"

"如果黑魔王失败，"德拉科直视哈利的眼睛，"我要用所学的一切去修复我所破坏的。"

这个揭示如同一道闪电击中哈利。他突然理解了德拉科战后所有行为的动机——圣芒戈的工作，黑魔法的研究，甚至是他愿意与哈利合作的真正原因。

"所以圣芒戈..."

"是我誓言的一部分，"德拉科承认，"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斯内普可能强迫我开始，但我可以轻易敷衍过去。我没有。"

哈利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德拉科·马尔福与他认知中的形象如此不同，如此复杂。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哈利最终问道。

德拉科站起身，走向窗前，背对哈利："因为如果你要成为我的搭档，你应该知道你究竟在和谁合作。一个被迫的救赎者？一个寻求赎罪的懦夫？随你怎么定义。"

哈利看着德拉科挺直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共鸣。多少年来，他自己不也是被定义为"救世之星"、"大难不死的男孩"，而这些标签下真实的哈利·波特又是谁？

"我认为，"哈利缓慢地说，"我们都有权利不被过去定义。"

德拉科的肩膀微微放松，但他没有转身。月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在白色地板上投下一道孤独的影子。

"用那个止痛剂，"他最终说，声音恢复了平常的冷淡，"明天我会带些关于爱尔兰独角兽异常死亡率的资料。沙克尔认为那可能是下一个需要调查的事件。"

哈利微笑着点头，尽管德拉科看不见："听起来不错...搭档。"

德拉科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但哈利觉得他的姿态似乎不那么紧绷了。门轻轻关上后，哈利拿起一支水晶瓶，小心地滴了一滴在绷带上。立刻，一阵清凉感渗入伤口，疼痛如潮水般退去。

他躺回枕头上，盯着天花板，思绪万千。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大后天，他们将开始作为正式搭档的第一项任务。会有多少未知的挑战？多少危险的时刻？多少像今晚这样的坦白？

但此刻，在月光和银色药剂的安抚下，哈利第一次感到，也许与德拉科·马尔福的合作不会像他想象的那么艰难。也许，甚至可能，会比他预期的更有意义。

带着这个想法，哈利慢慢闭上了眼睛，沉入无梦的睡眠。

黑湖之心被摧毁了，但有些东西——友谊、信任、新的开始——正在被唤醒。而这，哈利想，值得为之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