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黄铜色的雨
沙漠边缘的悬崖上长着一种铁锈色的苔藓，手指拂过时会发出类似生锈发条的吱嘎声。我们在这里发现了第一座墓碑——不是石质的，而是由报废的留声机喇叭和钢琴骨架焊接而成。碑文用螺丝钉拼出"此处长眠着时间"。
"这不是墓地。"WX-78的指关节突然弹出六角扳手，"是某种能量转换站。"它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迟疑，机械眼聚焦在墓碑底部缓缓旋转的黄铜齿轮上。那些齿轮咬合处渗出深蓝色黏液，在沙地上画出曼陀罗状的花纹。
薇洛用猎刀撬开一块松动的地砖。下面埋着的不是尸骨，而是上百块怀表，所有表盘都停在3:17。更诡异的是，当我的影子偶然掠过这些表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起来，发出此起彼伏的报时声，像一群被掐住脖子的鸟。
"欢迎来到发条镇。"一个带着威尔士口音的声音从墓碑后传来，"建议你们别碰那些会哭的计时器。"
第二节：沃尔特·T的齿轮心脏
说话者是个戴矿工帽的矮胖男子，防风镜片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纹。他自称沃尔特·T——那个永远在找零件的发明家。但眼前的这个他，左胸镶嵌着透明的玻璃面板，里面跳动着由齿轮组构成的心脏。
"麦斯威尔的第一批实验品。"他敲了敲自己的胸腔，齿轮发出教堂管风琴般的和声，"我们这些'发条居民'负责维护世界齿轮的运转。"
他带领我们穿过碑林，每个墓碑下都延伸着粗如手臂的铜制导管。这些管道最终汇聚到中央的玻璃穹顶下，那里悬浮着一颗二十英尺高的机械树，枝条上挂满正在自转的怀表。
"时间树。"沃尔特用扳手轻敲树干，某根枝条立刻垂下，露出树皮下密密麻麻的神经突触，"它用人类的记忆做养料。"他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烙着编号"0007"，"想知道你们的朋友WX-78为什么对这里如此熟悉吗？"
机器人突然暴起，右臂变成钻头刺向沃尔特。老人不躲不闪，只是吹了声口哨。时间树的枝条骤然射出，将WX-78吊到半空。某块树皮翻开，露出里面镶嵌的人类大脑——它正以完全同步的频率和机器人一起闪烁着红光。
第三节：上发条的回忆
"第七次人格移植实验。"沃尔特从齿轮心脏里抽出一根发条，插入树干某处凹槽，"威廉·卡特总是太着急。"
树冠投下的光影变成全息投影：年轻的麦斯威尔（那时他的左眼还没有变成钟表）正在给手术台上的男子安装机械肢体。镜头拉近，那个昏迷的男子分明就是人类版的WX-78，胸口烙着"0000"编号。
"他把钢琴家的意识塞进机器，却忘了人性像发条一样需要定期拧紧。"沃尔特转动发条，投影切换成实验室爆炸的画面。我们看到0000号挣扎着爬出火海，机械手中攥着半本烧焦的《暗影典籍》。
温蒂突然尖叫起来。阿比盖尔的幽灵正被时间树的枝条缠绕，灵体被抽成丝状吸入树顶某个怀表。表盘里浮现出小女孩从未见过的记忆碎片：麦斯威尔将一枚齿轮塞进熟睡的温蒂耳朵，而床头柜上的泰迪熊正在记录这一切。
第四节：润滑记忆的油脂
解救行动比预想的更恶心。沃尔特要求我们用"记忆油脂"润滑时间树的关节——那种物质需要将唾液、泪水和三滴指尖血混合，再加入一缕近期最痛苦的回忆。
薇洛贡献了她在纽约焚烧纺织厂的记忆（火焰中传出女工的惨叫）；我提供了实验失败那天的场景（显微镜下的细胞正在融化成黑色音符）；连WX-78都从胸腔排出一滴锈红色的液体（投影显示那是人类时期的他弹奏的最后一首肖邦夜曲）。
当混合物倒入树根部的注油孔，整棵机械树发出悠长的呻吟。树皮层层剥落，露出里面由无数记忆胶片缠绕成的核心。阿比盖尔的幽灵从怀表中挣脱，但带回了某种后遗症——她的灵体现在偶尔会闪现齿轮的虚影。
"副作用。"沃尔特用扳手调整着自己心脏的转速，"你们现在也算半个发条居民了。"他递给我一个用表链编织的吊坠，里面封印着从WX-78脑中提取的加密记忆，"等你们找到'守钟人'，把这个放进他的音乐盒。"
第五节：墓园下的嘀嗒声
临别时下起了黄铜色的雨。雨滴在墓碑上敲打出《致爱丽丝》的旋律，沃尔特站在时间树下向我们挥动扳手。直到走出半英里，薇洛才发现自己口袋里多了一块怀表——盖子内侧刻着"0000号实验体使用说明书"。
WX-78突然跪倒在地。它的视觉传感器投射出一段我们从未见过的影像：人类时期的它（他？）正在黑暗里组装某种由钟表和颅骨构成的装置。画面角落的日历显示日期是1912年3月17日，书桌上摊开的《暗影典籍》正自动翻页。
"原来如此。"机器人捡起一块会呜咽的齿轮碎片，"麦斯威尔不是创造者..."金属手指捏碎碎片，露出里面蜷缩的微型影子生物，"他只是一段被设定好的程序。"
沙漠尽头传来巨大的链条断裂声。夜空中的星星开始移动，逐渐排列成发条的形状。我们终于明白蚁狮的警告——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座巨型钟表，而有人正在拧松它的主发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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