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陆·听桂落

-御花园-

风带着清冽的桂花香，卷着几片早落的银杏叶，在宫墙间打着旋儿。

御花园里早已染上秋意，丹枫似火，金菊初绽，衬得路旁那几株百年银杏愈发显得苍劲。

胥颐走在石子路，正想着该往哪处亭台等，却在转过那丛开得正盛的木芙蓉时，猛地顿住了脚步。

不远处的汉白玉栏杆边，立着个熟悉的身影。

月白色的常服，正是尔泰。

他背对着她，正望着池子里残败的荷叶出神，指尖轻轻敲着栏杆，侧脸在斜斜的日光里透着几分柔和。

胥颐心头一跳，原是她约了他，怎的他倒先到了？

她放轻脚步走近，刚要开口，尔泰却像背后长了眼似的，倏地转过身来，眼底瞬间漾起笑意。

·福尔泰·“我猜着你该到了。”

·胥颐·“你怎么来得这样早？”

胥颐仰头看他，阳光穿过他鬓角的碎发，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福尔泰·“收到小河子传来的话，我哪还坐得住？”

尔泰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带起一阵微麻的痒意。

·福尔泰·“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早点来等你。”

两人并肩沿着石子路慢慢走。

秋阳暖融融的，照得人身上发懒，偶尔有鸽子扑棱着翅膀从头顶飞过，留下几声咕咕的啼鸣。

胥颐攥着手中的香囊，指尖能摸到锦缎上凸起的绣线，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

似鼓足了勇气般，她伸手递给尔泰。

·胥颐·“我刚做好的香囊。”

胥颐的指尖微微发颤。

·胥颐·“你看看，合不合心意？”

尔泰连忙双手接过，放在掌心细细端详。

那香囊是用藕荷色的软缎做的，针脚细密，边角处滚着一圈银线，看着精致又温婉。

最惹人注目的是上面的纹样。

正面是两只翩跹的蝴蝶，翅膀上用金线绣了细密的鳞纹，翅膀边缘又缀着几点朱红，像是落在上面的枫叶。

背面则是几枝疏朗的桂花，米粒大的花瓣用浅黄丝线细细铺就，连花蕊都用鹅黄点染得栩栩如生。

软缎触手温凉，绣线摸上去凹凸有致，显然是花了极大的心思。

尔泰凑近闻了闻，一股清冽又温柔的香气漫入鼻息。不是浓郁的香料，而是淡淡的花香，带着秋日特有的清爽。

·福尔泰·“这里面是什么花？”

他抬头问，眼底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

·胥颐·“是桂花和菊花。”

胥颐轻声道。

·胥颐·“前几日趁桂花开得正好，采了些新鲜的花瓣阴干，又挑了几株开得最盛的白菊，也晾干了收在里面。”

仲秋的桂花正是鼎盛时，香气能飘满半个宫廷；而白菊的清气混着桂花的甜香，不浓不烈，恰好是让人舒服的味道。

尔泰把香囊凑到鼻尖又闻了闻，只觉得这香气里仿佛都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福尔泰·“合心意，太合心意了。”

他笑得眉眼弯弯，小心翼翼地把香囊系在自己的腰带上，又怕系不牢，特意打了个双结。

·福尔泰·“这是你亲手做的，我定要日日带在身上，睡觉都得放在枕边。”

胥颐被他说得脸颊发烫，别过脸去看旁边的秋菊，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

·胥颐·“哪有这样宝贝的，不过是个寻常香囊罢了。”

·福尔泰·“你做的，就不寻常。”

尔泰说得认真，伸手轻轻碰了碰香囊上的蝴蝶。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绕过一座假山，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开阔的草地上，几株老桂树正开得热闹，金黄的花瓣落了一地，像是铺了层碎金。

·福尔泰·“对了，苍苍。”

尔泰忽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胥颐。

·福尔泰·“皇上今早召了我们几个过去，说打算过几日微服出巡。”

·胥颐·“微服出巡？那你们……”

胥颐愣了一下，想问些什么，可欲言又止。

尔泰却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福尔泰·“自然是要跟着的。不过这次不一样，皇上说，他还要带上小燕子和紫薇一同去。”

尔泰说着，看了胥颐一眼，果然见她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那羡慕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只泛起一点涟漪，便被她飞快地掩了下去，换上一副平静的神色。

·胥颐·“那很好呀，有喜欢的儿女们在身边伺候，皇上这一趟出行肯定会非常开心。”

可尔泰太懂胥颐了。

他记得小时候的胥颐是活泼的，笑得像只无拘无束的小兽。可自打长大以后，她渐渐收敛起所有锋芒。

学会了谨言慎行，学会了把所有的向往都藏在温顺的眉眼后面。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微凉。

·福尔泰·“苍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胥颐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没说话。

被他看穿心思，她倒也不觉得难堪，反而有种松了口气的释然。

·福尔泰·“等我回来。我把一路上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你听。”

尔泰握紧了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福尔泰·“我会记着路边的花是什么颜色，市集上有什么新奇玩意儿，还有小燕子一路上又闹了什么笑话。我都讲给你听，好不好？”

胥颐抬起头，撞进尔泰盛满温柔的眼眸里，心口像是被暖烘烘地裹住了。

她吸了吸鼻子，把差点涌上来的酸涩压下去，认真地点了点头。

·胥颐·“好呀。”

胥颐顿了顿，又叮嘱道：

·胥颐·“你们出去，万事小心。保护皇上要紧，可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福尔泰·“放心吧。”

尔泰笑了，抬手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一片桂花。

风吹过桂树，落了他们满身花瓣。

胥颐看着尔泰腰间的那个藕荷色香囊，在月白的衣襟旁显得格外鲜亮。

她心里忽然觉得，就算要等上许久，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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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