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燎原势

-郊外-

葬父事宜了结，队伍再度启程。

风过处，卷起残枝败叶。马车轱辘碾过小路，发出规律的颠簸声。

马车内，小燕子仍沉浸在行侠仗义的兴奋中，叽叽喳喳地复盘着方才教训恶霸的精彩场面，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光彩。

胥颐浅浅笑着，并未多言。

她心里那点疑虑并未因葬父完成而消散，反而因采莲对赴京寻亲的嘱托充耳不闻，更加深了一层。

小燕子此刻正得意着，哼起不成调的小曲，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轻轻摇晃。

百无聊赖间，她撩开马车侧面小窗的帘子，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可下一秒，她猛地将窗帘狠狠甩下，气鼓鼓地转回身，巨大的声响惊动了车厢里的其他人。

皇帝不明所以，皱眉询问。

皇上·“怎么了？连坐个马车都不老实啊？”

胥颐也疑惑地看向小燕子。

只见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刚才还神采飞扬的脸蛋此刻涨得通红，嘴唇紧紧抿着，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小燕子·“我想去骑马。”

说完，小燕子马上拍了拍车厢壁，带着明显的烦躁和委屈。

小燕子·“停车停车！我要下车！”

胥颐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刚才被小燕子甩下的窗帘，事情肯定没有单纯想去骑马那么简单，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到底是看到了什么才这般生气？

·

-来福客栈-

车马粼粼，终于在夕阳熔金时分抵达了预定的客栈。

胥颐望向队伍最前方，目光不禁顿住。

采莲正紧挨在永琪身旁半步之遥的位置，她微微仰着头，脸上带着一种温婉又羞涩的笑意，专注地看着永琪的侧脸。

那笑容，竟显出她几分楚楚动人的娇憨来。

她不再是那个跪在集市上哭诉无助的孤女，倒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的、心满意足的小女子。

胥颐下意识蹙紧了眉头，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尔泰的袖子，压低声音说道：

·胥颐“尔泰，采莲怎么在这？”

尔泰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也压得很低。

福尔泰·“她跟了我们一路，永琪就把她一起带过来了，说到了下一站再说。”

他忽而顿了顿，凑近胥颐继续说，带着点看透的意味。

福尔泰·“我看呐，她八成是看上咱们少爷了。”

胥颐的心猛地一沉。

如她猜测的那样，采莲并不想去北京，果然一路都跟着他们不愿意离开，摆明是要赖着永琪了。

这心思着实有些厚颜无耻了！

瞬间，胥颐也彻底明白了刚才在马车里，小燕子为何会突然暴怒如雷。

她撩开窗帘看到的，必然是永琪和采莲共乘一骑的画面。

以永琪的性格，他定然是出于纯粹的怜悯和照顾，绝不会多想。可这亲密的举止落在小燕子眼里，无异于晴天霹雳。

但小燕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这番醋海翻波正好告诉了她一个答案——她心悦的人究竟是谁。

胥颐和尔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了然和深深的无奈。

两人不约而同地又将目光投向客栈门口。

麻烦，就这样来了。

·

众人回房安顿好行李后，又陆续回到了客栈门口。

然而，还未走近，就听见永琪明显无奈和焦灼的声音。

永琪·“……雇辆马车自己去北京，或者回你的家乡也可以呀。”

采莲却仿佛完全听不进去，摇着头不肯接过钱袋，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异常执着。

采莲·“少爷，你就让我跟了你吧。”

她这副认定了永琪就是终身依靠的模样，看得刚走出来的小燕子更是火冒三丈。

小燕子强忍怒气，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站在台阶上斜睨着永琪，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讽刺的弧度。

小燕子·“少爷，我看你就把人家带着吧，这一路上骑个马，说说笑笑也好解个闷儿。”

她的声音又尖又亮，带着浓浓的酸味。

永琪被小燕子这突如其来的阴阳怪气弄得一脸错愕，他正要解释，可旁边的尔泰看热闹看得正起劲，唯恐天下不乱。

他抱着手臂，笑嘻嘻地踱过来，火上浇油地附和道：

福尔泰·“是啊是啊，永琪，我看你跟这位采莲姑娘谈得还是比较投机的嘛。人家现在可是无家可归，你可一定要帮人帮到底啊！”

·胥颐“福尔泰！”

胥颐简直要被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气晕了！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毫不客气地狠狠一脚踩在他的鞋面上。力道之大，让尔泰脸上的笑容瞬间扭曲。

福尔泰·“嗷——！”

尔泰痛得惨叫一声，随即抱着脚跳了起来。

但这还没完，胥颐眼疾手快，又一把揪住尔泰的耳朵，拉着他到一旁。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福尔泰·“苍苍！疼疼疼！耳朵！脚也疼！”

尔泰被揪得龇牙咧嘴，歪着头连声哀嚎。

这简直是双重打击！

胥颐全当没听见他的鬼哭狼嚎，揪着他耳朵的手指又加了点力道，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训斥。

·胥颐“你还知道疼？我看你这张嘴是不是也不想要了！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她真想把尔泰这张惹祸的嘴给缝上。

永琪被眼前的混乱弄得焦头烂额，他看着小燕子气得通红的脸和胥颐教训尔泰的场面，又急又无奈。

他转向紫薇和晴儿求助。

永琪·“紫薇，晴儿，快去给她找双鞋啊。是因为她脚磨破了不能走路，我才带她骑马的呀。”

胥颐闻言，不由得松开了尔泰的耳朵，任他在一旁抱着脚又揉着耳朵，疼的倒吸凉气。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向采莲裙摆下露出的那双脚。果然，粗糙的布鞋边缘透着明显的血渍，鞋面也磨得不成样子。

可以想象，她一路走来，那双脚是怎样的血肉模糊。不论谁见了这触目惊心的伤口，都会心生不忍。

然而，这番解释落在小燕子耳朵里却无异于火上浇油。

小燕子狠狠地瞪了永琪一眼，她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所有的愤怒和醋意瞬间淹没了她。

她什么话也没说，头也不回地直朝着城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夏紫薇·“小燕子！”

晴儿·“小燕子！”

紫薇和晴儿同时惊呼出声。

紫薇看着小燕子跑远的背影，心中百味杂陈，只能先应道：

夏紫薇·“好好好，我去帮采莲姑娘找鞋。采莲姑娘，你跟我来吧。”

说罢，她转身带着采莲走进客栈。

胥颐和晴儿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

麻烦不仅来了，而且正以燎原之势，烧得越来越旺。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