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锦瑟年

-紫禁城-

春去秋来，紫禁城的日影在朱红宫墙上悄悄移动，胥颐的生活却像是被注入了五彩的颜料，骤然变得鲜活明亮起来。

她的世界不再仅仅局限于慈宁宫的一方天地和身边的晴儿。

还有尔泰。

他成了慈宁宫的常客，总有各种由头跑来寻她。

一个初夏的午后，慈宁宫的窗扉半开，漏进几声悠长的蝉鸣。

胥颐正坐在窗下的小凳上，跟着晴儿学打络子，心思却有些飘远。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刻意放轻却仍显得急促的脚步声。

“胥颐！胥颐！”尔泰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兴奋，在殿门口响起。

他先是规规矩矩地给老佛爷请了安，得了准许，才欢快地跑到胥颐面前。

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剔红食盒，额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你快尝尝，我额娘今早刚做的糖蒸酥酪，还冰镇着呢！我一路跑着来的，就怕不凉了！”他献宝似的打开盒盖，一股甜润的奶香混合着丝丝凉意飘散出来。

胥颐眼睛一亮，接过他递来的小银勺，舀了一勺送入口中。酥酪细腻滑嫩，甜而不腻，冰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午后的烦闷。

“好吃！”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尔泰看她喜欢，笑得比吃了酥酪还甜，随即又从怀里掏出个精巧的木制物件。

“还有这个，你看，这叫鲁班锁，可好玩了！我拆了半天才拆开，你可以试试能不能把它再拼回去？”

胥颐好奇地接过来，那是由几根木条巧妙嵌合而成的结构，拆开后看似简单，想复原却不容易。

她低着头，小手笨拙却又认真地摆弄着，时而蹙眉，时而恍然。

尔泰也不催促，就盘腿坐在她旁边的蒲团上，时不时给她一点提示，或是当她终于卡对一根木条时，比她还高兴地拍手。

老佛爷远远瞧着，一个吃得腮帮子鼓鼓，一个说得眉飞色舞，两个孩子脑袋几乎凑到一处，围着那个小木锁叽叽喳喳。

那画面，让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几分。

·

通过尔泰，胥颐认识了更多朋友。

第一个便是尔泰的哥哥，福尔康。

与尔泰外放的爽朗不同，尔康年纪稍长，言行举止间已有了少年人的沉稳与担当。

他待人温和有礼，学识也好，常常能说出些让胥颐觉得新奇又有道理的话。有他在场，连最跳脱的尔泰也会不自觉收敛几分，变得规矩起来。

更让胥颐感到新奇的是班杰明。

这个有着蓝绿色深邃眼眸和棕色头发的少年，来自一个叫做“大不列颠”的遥远国度。他是宫里郎世宁教士的徒弟，说得一口还带着古怪腔调的中文。

“泥好，胥颐。”班杰明努力地字正腔圆，那认真的模样常常逗得大家发笑。

胥颐、晴儿、尔泰、尔康，连带偶尔加入的五阿哥永琪，都成了班杰明的中文练习伙伴，同时也从他那里学来几句咿咿呀呀的洋文。

回头，胥颐便兴奋地跟老佛爷显摆，“「谢谢」是「三克油」！”

“「早上好」是「古德猫宁」！”晴儿也笑着补充。

老佛爷被她们逗得合不拢嘴，看着这群孩子围着班杰明，听他讲泰晤士河上的大桥，讲英伦三岛的迷雾，讲那些金发碧眼的洋人习俗，只觉得眼界也跟着开阔了些。

这群年纪相仿的伙伴，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玩不完的游戏。

更多的时候，是一起嬉笑打闹，分享着从各自宫里带来的点心，笑声能惊起枝头歇息的雀鸟。

胥颐明显地变了。

她脸上那种初入宫时的怯懦和小心翼翼，如同被春风拂去的薄冰，早已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常常弯起的嘴角，是充满好奇与笑意的明亮眼眸。

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跑动的脚步快了些，甚至偶尔，她也会像尔泰那样，发出清脆又毫无顾忌的笑声。

慈宁宫里，老佛爷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窗外胥颐正和尔泰为了一个毽子踢得不相上下。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额角带着细汗，嘴里还不服输地嚷嚷着。阳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老佛爷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底是化不开的慈爱和欣慰。

嬷嬷在一旁奉茶，轻声笑道：“老佛爷，您瞧胥颐格格，如今可真是活泼多了，爱说爱笑的，这慈宁宫啊都跟着热闹起来了。”

老佛爷接过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里满是满足：“是啊，这孩子刚来时，那小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疼。”

如今这样多好，比她得了什么稀世珍宝都高兴。

她所求的，不过就是这孩子能平安喜乐。

如今看着她被友情包围，一天天褪去阴霾，绽放出属于她这个年纪应有的灿烂，这深宫岁月似乎也因此变得格外温柔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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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