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
腊月的北京城,寒风凛冽。
天色未明,官道两旁的枯枝上挂满了霜花,在初升的朝阳下闪着细碎的光芒。
胥颐穿着新制的胭脂红缂丝斗篷,领口镶着一圈雪白的狐裘,小手被皇帝温暖的大掌包裹着,站在官亭前翘首以盼。
“冷吗?”皇帝低头看她,语气温和。
胥颐摇摇头,眼睛始终望着官道尽头。
她今日特意戴了阿玛出征前送她的那对赤金缠丝手镯,在袖中微微作响,像是与她雀跃的心跳相和。
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如雷鸣般滚过冰冻的大地。
先是一面猩红大旗在晨雾中显现,接着是整齐的马队,铁甲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为首那人端坐马上,身姿挺拔如松,正是靖寰将军。
“阿玛!”胥颐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
大军在官亭前停下。
靖寰将军利落地翻身下马,铠甲上的冰碴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他先向皇帝行了军礼,而后目光便落在胥颐的身上。
多年征战在他的脸上刻下了风霜,但那双眼依然明亮如星。
“苍苍。”他唤着她的乳名,声音因长途跋涉而略显沙哑。
在皇帝含笑的目光中,靖寰将军弯腰将胥颐高高举起。七岁的小姑娘在他有力的臂弯中,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依依惜别的清晨。
胥颐搂住阿玛的脖颈,嗅到他铠甲上冰冷的铁锈味和风尘仆仆的气息,还有那记忆中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温度。
“阿玛,你的铠甲好凉。”她小声说,却将他搂得更紧。
靖寰将军朗声大笑,震落了肩甲上的霜花:“让阿玛好好看看我们苍苍。长高了,也重了。”
回宫的路上,胥颐兴奋地同阿玛共驾一骑,被紧紧护在怀里。
她能感觉到阿玛铠甲下的疲惫,却也看到他眼中不曾熄灭的神采。
“苍苍在宫里可好?”靖寰将军抚着女儿的头发,轻声问道。
“老佛爷待我极好,晴儿姐姐也常伴我左右。还有......”胥颐用力点头,顿了顿继续说,“尔泰他们也常来找我玩。”
靖寰的目光柔和下来,“那就好。阿玛在边关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
-慈宁宫-
回到慈宁宫,胥颐开始收拾行装。
她将平日临摹的字帖仔细叠好,又把那串五彩纸鹤和已经空了的糖画竹签小心仔细地收进匣子。
晴儿默默帮她整理着衣物,眼眶微微发红。
“胥颐,我真舍不得你。”晴儿将一枚自己绣的香囊塞进胥颐手里,“这里面装着慈宁宫的桂花,你想我们了就闻一闻。”
胥颐抱住晴儿,声音哽咽:“我也好舍不得你。晴儿,替我跟尔泰说一声......”
“想必他还没下学,怕是赶不及来送你了。”晴儿轻声道,“等他来慈宁宫,我定会替你转告他的。”
胥颐垂下眼帘,轻轻应了一声。
没能与尔泰亲口道一声再见,她还真有些遗憾呢。
等她回了将军府,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同他再见面。
·
-将军府-
将军府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庭院里的老梅树更加虬劲了。
府中的下人都是熟面孔,见到小主子回来,个个喜形于色。胥颐住进自己的院落,推开窗就能望见覆雪的青瓦。
夜深了,她躺在熟悉的雕花拔步床上,却辗转难眠。
窗外飘着细雪,廊下的灯笼在雪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她起身打开那个装着纸鹤和竹签的匣子,指尖轻轻拂过。
府中的日子悠闲而自在。
胥颐很喜欢这样自在的时光,只是偶尔,在练字歇息的间隙,她会不自觉地望向院墙之外,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有一日,她正在临帖,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轻快而熟悉,让她心头一跳。
她随即放下笔,快步走到院门前,却只见管家领着几个捧着衣料的绣娘走过。
胥颐站在原地,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终于明白这些日子心中那份若有若无的空落从何而来。
这府中什么都好,有疼爱她的阿玛,有熟悉的一草一木,却少了一个温暖美好的少女和一个笑容爽朗的少年。
她转身回到书案前,铺开一张信笺。墨在砚中慢慢化开,她提起笔,却不知该写些什么。
窗外,雪越下越大了,将整个将军府笼罩在一片洁白之中。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