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希推开木门时，带起的风掀起了灵玉额前的碎发。
她正俯身在茶案前，指尖轻轻抚过茶杯底那道若隐若现的刻痕，灵力顺着指腹渗出，淡青色的光雾里，一行小字渐渐显形："后山老槐，树洞藏机"。
"找到了？"墨希的声音带着赶路后的微喘，他靴底沾着未干的泥点，显然刚绕着书院后墙查探了一圈。
灵玉抬头，眼底映着茶盏里跳动的烛火："陈老师留的，用灵力刻的——他怕字条被截，所以藏在杯底。"她将茶杯递过去，指尖还残留着刚才引动灵力时的酥麻。
墨希接过杯子，指腹蹭过那行小字，喉结动了动："现在就去。"他转身要走，却又顿住，伸手替灵玉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跟紧我。"
后山的老槐树有三人合抱粗，树皮皲裂如刀刻。
灵玉踮脚摸向树腰处碗口大的树洞，指尖刚探进去便触到一片温热——是陈老师的手。
"莫慌。"陈老师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却依旧沉稳。
他从树洞里钻出来时，月白的衫子前襟染了块暗褐的血渍，左袖空荡荡地垂着，"被幽冥卫的淬毒匕首划了道，不打紧。"
灵玉倒抽一口冷气，伸手要碰他的伤处，却被陈老师避开："先说事。"他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展开是张泛黄的舆图，"幽冥尊者要在十五夜子时血祭，用万人魂血重铸冥府鬼门。
你们之前坏了他三拨人手，他提前了计划——"他的目光扫过灵玉和墨希，"所以我留信让你们速离，不想反被他们截了字条。"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墨希攥紧舆图边缘，指节发白，"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得逞。"
陈老师从袖中取出块墨玉镇纸，拍在舆图上："灵玉的玉石之力能克制幽冥之气，但你现在的灵力......"他看向灵玉，"还差火候。
这几日你留在书院，我教你引动玉石本源；墨希去库房取我藏的玄铁箭，那是用天山寒铁铸的，专破阴物法身。"
灵玉攥紧腰间挂着的玉坠，那是她本体所化，此刻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需要多久？"
"三日。"陈老师的目光落在她颈间的玉坠上，"足够你摸到玉石本源的门槛。"
接下来的三日，书院西厢房的窗纸始终透着微光。
灵玉盘坐在蒲团上，周围摆着十二块从陈老师库房里取来的灵石，玉坠悬在她心口，泛着温润的青白光芒。
陈老师负手立在她身后，每当她的灵力波动出现紊乱，便屈指轻叩她后颈的大椎穴："收着些，玉石之力要像春溪漫过鹅卵石，急不得。"
墨希每日寅时便来，抱一摞陈老师批注过的《幽冥志》放在案头，又轻手轻脚地添上一炉沉水香。
他有时坐在门槛上，看灵玉额角沁出细汗，看她因为灵力反噬而攥紧的指尖泛白，喉结便不住滚动——他几次想冲过去替她擦汗，都被陈老师用眼色拦住。
直到第三日辰时，灵玉突然睁开眼，眼中的光比往日更清透几分，玉坠上的光芒竟凝成了实质的光雾，在她周身流转。
"成了。"陈老师长舒一口气，指节抵着腰眼直起身子，"虽只摸到皮毛，但足够应付幽冥卫了。"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阿远撞开院门时，汗湿的青衫贴在背上，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黑幡："我在西郊乱葬岗看到的！
幽冥教的人扛着这玩意儿，少说有上百号，正往鬼哭崖方向去！"他指着幡上绣的鬼面图腾，"他们提前了，就在今夜！"
灵玉霍然起身，玉坠在胸前晃出一道白光。
墨希将玄铁箭囊甩上肩，箭头相撞发出清越的响："走。"
"等等。"陈老师拦住他们，从怀里摸出三枚青铜铃铛，"这是镇魂铃，遇到阴兵就摇，能破他们的迷魂阵。"他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灵玉脸上，"记住，你的玉石之力是关键——但若是不敌，立刻退。"
众人转身要走，院门口却突然传来一声低唤："灵玉。"
李大玄站在月光里，广袖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腰间的玉牌泛着幽光，正是前日灵玉在他书房看到的那枚幽冥教信物。
此刻他的指尖掐进掌心，指节泛白："我......"他喉结滚动两下，"我娘被他们抓了，关在鬼哭崖的地宫里。
我之前帮他们探你们的行踪，是逼不得已......"
灵玉盯着他发红的眼尾，忽然想起前日在市集看到的李大夫人——那位总爱给她塞桂花糕的慈和妇人，此刻怕是正被铁链锁在阴湿的地牢里。
她伸手摘下颈间的玉坠，塞进李大玄手里："拿着，它能护你一时。"
李大玄的手指在玉坠上颤抖，突然单膝跪地："我带你们抄近路。"
子时三刻，鬼哭崖的山风卷着腥气扑面而来。
灵玉裹紧斗篷，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墨希的，和阿远的，和李大玄的，在寂静的夜里重叠成急促的鼓点。
他们猫着腰穿过一片乱葬岗，残碑上的血字还未干透，风过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呜咽。
"到了。"李大玄指着前方山坳里的黑影，声音发哑，"地宫入口在那棵老松树下。"
话音未落，山风突然转了方向。
众人头顶的云层被撕开道缝隙，月光倾泻而下，照见山坳里密密麻麻的黑影——那哪是树？
分明是成排的幽冥卫，黑甲上的鬼面图腾泛着幽蓝的光，最前面的高台上，坐着个裹在黑雾里的身影。
"来了？"那声音像是锈了的铜锣，带着刺耳的摩擦声，"本尊者等你们许久了。"
灵玉与墨希对视一眼。
她能感觉到颈间玉坠的温度在攀升，像团火贴着心口；墨希的手按在玄铁箭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山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掠过众人脚边——这一次，他们没有退路。
（月光下，幽冥尊者的黑雾里伸出一只骨节嶙峋的手，指尖滴着暗紫色的血。
灵玉握紧玉坠，能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的轻喘——这一夜，注定要见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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