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地窖里,冷风如刀,墙上的青曜镇符仍残留着微弱余光,映得空气中飘浮的尘埃都凝滞不动。
灵玉与墨希静静地隐匿在机关墙后那窄小的缝隙中,说不出的压迫如夜潮涌来。
两人几乎贴在一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藏在胸腔深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
“哒——哒——哒。”
那声音带着一种让人头皮发紧的节奏,低沉有力,如同刻意挑动心弦,似慢实快,像是在刻意逼迫什么出现。
墙缝里,灵玉闭上眼,细细调动体内灵石之力。
霎时,一股淡白的微光从指尖蔓出,抵着墙体外部的气息浮动。
她能“感”到对方的行踪,有如波纹滑过水面,激得她心惊了一下。
“是李大玄师父那边的人……”她唇微动,用灵识传声入墨希耳中,声音中夹着警觉。
墨希眉眼冷峻,额角青筋微跳,一双眸如夜中霜刃,紧盯着石墙缝隙外的动静。
踏步声在某一处驻足。
那黑影终于浮现在门缝边缘。
黑袍严密掩体,整张脸陷在阴影中,只露出一道残破的冥纹,一闪而过,令人心生悸惧。
他站在诡雾弥漫的房门前,突然抬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灵玉心头一紧,右手反握玉石,体内灵气鼓荡,一触即发。
下一息,那黑衣人探出手,正欲推门——
“轰——!”
一道冰蓝光幕从地顶腾起,像是一整面水镜垂落,硬生生将他困在原地!
他惊愕地猛退半步,挥掌欲破,但那光幕仿佛来自冥海最深,纹丝不动,反将他推得向后一震。
“早就等你。”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暗影后传来,带着一丝轻佻,一丝疲惫,却蕴藏着淡淡冥气之力。
小七缓步走入,手中一柄铜锁黑链若有生命,在他掌中游蛇般蜿蜒。
灵玉和墨希当即从暗处跃出,各自落在光幕之外。
“幽影的人,怎么,就这么喜欢在人界作乱?”灵玉冷声问,眸光似霜,直视那黑衣人。
墨希亦上前一步,浑身灵力如山压沉,灵剑在背,未拔之刃已透出寒意。
黑衣人面色惨白,要挣脱却愈发焦躁。
小七拈灵咒,铜链陡然伸长,一圈圈缠住他四肢,锁得他动弹不得。
“我奉命而行!”黑衣人终于开口,那嗓音却嘶哑异常,“你们不懂——你们什么都不懂……我们是在清洗腐朽!”
“清洗?”灵玉上前,寒声一击,“你们是清洗,还是李大玄借你们做狗?!”
那人身躯一僵。
“他说,我们只需扰乱这层封印……逼你出手,看到你失控……他……他答应,只要你身陷劫阵,必能唤醒你的灵识核心……这样他就能救你——”
“救?”灵玉打断,眼底已现寒霜,“从他精心布下的情局里救我?是他让你来封印风暴中逼我破防,是他在书院内外安插喉舌操纵人心,也是他,用所谓‘命运安排’胁迫我接近他的!”
她纵身压近,陡然逼视那人的眼。
“堂堂李家传人,为博我一笑,竟甘入‘幽影’为奴……你眼里的清洗,不就是一场感情布局下的烂账?!”
那人终于气息凌乱,鼻间喘息如牛,冷汗狂冒。
沉默数息间。
小七甩出锁链末端,一抖之下,黑衣人瞬间跪地,一口漆黑血涌出,冥纹如灰蜡溶解,真容显现。
是书院中某个常年不语的藏书录书者。
墨希走近,怒意冷凝。
“你本该守书不出,怎会与李大玄同谋?”
黑衣人低着头,颤着唇,像是挣扎着要吐出某个藏了太久的名字。
“那张‘魂约图’,就是他用你手做的吧?”墨希声音不大,却一言命中要害。
终于,那人崩溃一般地吼出:
“是!都是他!为了她——为了让她‘回忆’你,李大玄什么都敢做!”
灵玉踉跄退了半步,胸口发闷,那一刻她竟听出了荒唐里的哀求之意。
“……他疯了。”她轻声,“他是真的疯了……”
良久之后,地窖内只余风声。
小七将锁链一紧,黑衣人软倒在地,彻底昏迷。
他眉头微蹙,意味深长地看了墨希一眼,“你得快,‘幽影’不是靠一人构成的,他不过是颗弃子。李大玄,才刚刚开始。”
归途上,墨希没有说话。
他任由灵玉走在前方,自己却落了两步,目光始终停在灵玉背影上,那纤细肩膀像积压了太多,又倔强得不肯弯。
她没哭也没笑,只是平淡开口:“回书院。”
当晚,灵玉向陈老师隐晦叙述了经过。
陈老师听毕,眉头紧锁,随即拍案而起:“荒唐之极!”
他立刻召集书院长老与师生,彻夜布防,加派巡逻弟子,调动望岳山守护灵阵之力,震慑胆妄之徒。
同时,他捧出那卷李大玄亲自递交的“咒印刻书”,翻看片刻,大袖一卷,丢入焚台之中,火光冲天。
“李大玄……盼我如子,却敢背书院背人心。”他一字一句,透骨森寒。
而屋外,已近黎明。
远远书阁角落,裹着风霜的身影本该悄然静立,却在此刻,忽然动了动。
他指尖一抖,那枚被烙字的玉简,正在他掌心裂开一条缝。
“原来……你早就怀疑我。”他低声轻语,语调却像吹过刀锋的风,从阳影到夜色,仅一步之遥。
第149章 月圆的赌局
晨光尚浅,书院后山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草尖上的露水带着一夜未歇的寒气。
李大玄站在书库阁一隅,神色冷峻。
他盯着手中的那枚裂痕纵横的玉简,指节泛白。
玉简已经残破得几近崩裂,冥纹失序,透着焦灼与屈辱。
“他们还是知道了……”他低声呢喃,眼底冷芒一点点攀升,如冰沉地火,欲爆而止。
他猛然甩袖,长袍破风,整个人瞬间跃上屋脊。
他俯瞰下方灯火未熄的书院,几息驻足,口中忽吐一道古咒,烙下最后一枚灰纹印记。
“灵玉、墨希……你们终究,会为你们的选择后悔。”
他不是输不起,而是……不许自己输。
他的一切,本就这么多年谋下来,为的就是这最后一役。
风卷他衣摆飞扬,他头也不回,消失在逐渐泛白的天边。
另一方面,书院东斋内,烛影斑驳。
灵玉盘膝而坐,掌心的灵石浮动轻光,反照她眉目坚定。
“你觉得他会就此罢手吗?”她抬头问,语气平静得像暴风雨前最静那瞬海面。
墨希斜倚窗棂,一手执剑,一手拈着昨夜未眠的草纸。
纸上密密写着各势力的标识与潜在威胁,墨迹重重涂改,显示出他筹谋途中经历的犹疑。
“李家之人,可不会轻易退场。他会赌,赌我们会犹豫。”他说着,目光投向窗外,一轮朝阳方升。
这时,一只白羽信鸽悄无声息地落在窗沿。
灵玉走过去,取下缠在鸽腿上的信简。
信封黑底红纹,熟悉得令人不寒而栗——是李大玄一贯使用的契书格式。
她轻轻一撕,展开。
信上字迹潦草却森然:
“月圆之夜见真章。一个月后,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一行血墨写成,字像是被烈火舔过,纸页边沿都焦黑蜷缩。
墨希缓缓站起,接过信函,只扫一眼便将其丢入火盆,火舌瞬间卷起吞噬那份挑衅。
灵玉伸出手,覆在他冰凉的指背上,两人四目相接。
“来吧,他想赌,那我们就陪他赌到底。”
语落之间,墨希转身,从置剑架上取下早已封存的佩剑“霜渊”。
剑身显露,冷芒如雪,竟泛起微微颤鸣。
“我们还有整整——一个月。”他说,语气淡淡,却宛如寒流袭心。
窗外,风声骤起,卷得那信鸽扑棱飞散而去。
远处天光穿破云层,一道不可察的阴影悄然落向山门之外——某人,已悄然潜入人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