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25日 周一 凌晨
手机在床头震到第七下时，我正梦见自己被塞进巨型陶笛里当簧片。抓过屏幕一看，凌晨三点二十分，泰亨哥的视讯邀请像午夜凶铃。
"田柾国！快看天上有会唱歌的云！"接通瞬间他整张脸糊在镜头上，背景是晃成光污染的霓虹。我眯眼辨认半天，发现那是他家公寓阳台——栏杆上挂着上周被我扯断弦的破吉他，旁边还摆着个冒着青烟的...香薰蜡烛？
"那是老子点的驱蚊盘香！"他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液体在月光下泛着可疑的紫色，"汉江水的露珠混蓝莓汁，要不要给你空投一瓶？"
我抹了把嘴角的口水渍："您老半夜修仙能不能别拽上..."话没说完就被刺耳的弦音打断。泰亨哥突然把手机架在花盆上，镜头正好框住他盘腿坐地板的背影。
霓虹灯在他乱糟糟的头发上染出彩虹渐层，脚边的烟灰缸里堆满橘子皮——绝对是从录音室顺的。他左手按着吉他三品，右手拿根啃了一半的胡萝卜当拨片，袜子上还粘着片发光的夜光贴纸。
"这段旋律怎么样？"他突然反手弹出串诡异的滑音，像生锈的旋转木马在哭。远处高架桥的车流声混进来，竟莫名契合他脚踝银链的叮当响。
我摸到床头喝剩的冰美式灌了口："像被门夹了尾巴的电子猫。"
"要的就是这种破碎感！"他猛拍大腿，震翻脚边的马克笔。红墨水在木地板上晕开，像凶案现场的血迹，"我准备把凌晨四点的垃圾车倒车提示音采样进来——哔哔哔哔——配上你昨天在健身房录的驴叫..."
"那是艺术化处理的喘息采样！"我差点捏爆咖啡罐，"还有你从哪搞来的垃圾车录音？"
他神秘兮兮地举起手腕，上面缠着保洁阿姨的工牌："用三包橘子籽换的监控室权限，没想到吧？"
镜头突然剧烈摇晃，泰亨哥整个人扑向栏杆外。我心跳漏拍瞬间，他却举着自拍杆探出身："快听！二十四楼的风穿过空调外机的音色！"呼啸的杂音里混着他兴奋的喘息，"像不像《血汗泪》里那段被删掉的笛子solo？"
我盯着屏幕里他摇摇欲坠的身影，后槽牙咬得发酸："金泰亨！你再不回来我马上打给经纪人哥！"
"嘘——"他突然把食指竖在唇前，夜光指甲油在黑暗中幽幽发亮，"你听。"
远处隐约传来便利店自动门的叮咚声，混着流浪猫打架的嘶吼，还有不知哪层楼婴儿的夜啼。泰亨哥的胡萝卜拨片在弦上刮出沙沙声，脚掌跟着拍打地板，旧银链的节奏竟渐渐与城市噪音融为一体。
"看这个！"他忽然从盆栽后掏出个眼熟的物件——我的健身手环！上周在录音室失踪的罪魁祸首居然被他改造成节拍器，绿光随着心跳频率疯狂闪烁。
"你的静息心率太无聊了。"他拆下手环芯片塞进吉他共鸣箱，"现在它记录的是首尔的心跳。"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三个月的运动数据被电吉他声浪肢解，邻居的骂声突然穿透墙壁："大半夜让不让人睡了！"
泰亨哥转身比了个摇滚手势，胡萝卜汁甩到镜头前："这就给您配段安眠曲！"说着弹起诡异的摇篮调，脚趾夹着马克笔在地板涂鸦。
晨光爬上他后背时，地砖已变成抽象乐谱。泡烂的橘子皮排成休止符，红墨水画的全音符里粘着夜光星星贴纸。他瘫在零食包装袋堆成的小山里，举起泡发的草稿纸对着朝阳："田老师，这段副歌高潮用你的哑铃砸地声当底鼓..."
话音未落，手机突然黑屏——这疯子终于把移动电源玩没电了。
我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树影，耳边残留的旋律像中毒般循环。摸到床底吃灰的录音笔时，窗外飞过群扑棱棱的灰鸽，振翅声莫名契合他最后弹的那段变奏。
等冲到公司打开录音室门时，泰亨哥正用发胶把草稿纸粘成风铃。晨光穿过那些洞眼在地板投下跳动的光斑，他转头露出沾着蓝莓汁的虎牙："惊喜吧？我把你的健身数据谱成曲了。"
音响突然炸响的瞬间，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杠铃撞击声、甚至保洁车的倒车提示音，在他魔改的电子音轨里野蛮生长。那些严丝合缝的五线谱早被撕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首尔深夜的呼吸——混乱、嘈杂，却生机勃勃得像他眼底永不熄灭的霓虹。
"怎么样？"他晃着脚上的夜光贴纸，"是不是比你的鸡胸肉乐谱带劲？"
我攥紧口袋里被泡发的橘子籽，突然很想把上周藏在他鞋垫下的青蛙叫声采样公放。但当他按下重播键，晨光正巧掠过他后颈未消的牙印——昨天打闹时我咬的——那些混沌的声响突然有了心跳的温度。
保洁阿姨的骂声准时在走廊炸响时，我们同时笑出了眼泪。泰亨哥把最后一片橘子皮塞进我护腕里，金属柜门倒映出两个东倒西歪的身影，像极了当年在地下练习室累瘫的十七岁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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