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巴黎的梧桐絮落在张雨情的睫毛上时，她总会想起十五岁那年。周小玄骑着二手摩托载她穿过左岸街区，风掀起他校服外套，露出后腰若隐若现的胎记——形状像片被揉皱的枫叶。"阿情抓紧！"他突然加速，惊飞一群鸽子，她尖叫着攥紧他腰侧，闻到混合着汽油味的少年气息。

十八岁订婚宴那晚，水晶灯在香槟杯里碎成星芒。周小玄的皮鞋碾碎了地毯上的玫瑰花瓣，单膝跪地时，翡翠镯子在她腕间凉得像他吻过的晨露。"等我攒够钱，就在枫丹白露宫旁买座庄园，"他指尖划过她无名指，"种满蓝鸢尾，再养三只你喜欢的布偶猫。"她笑着替他整理西装的领结，而口袋里藏着雇佣兵徽章------那是他藏了三个月的秘密

"要是我拍戏太忙怎么办？"她忽然开口，指

尖绕住他耳后碎发，"说不定会忘记给鸢尾花浇水。"

"那就雇十个园丁。"他低头吻她指尖，雪松香水混着若有似无的硝烟味，"但你必须每天给我发一张花的照片——用你那支樱花钢笔写备注的那种。"

她笑出声时，恰好有片梧桐絮飘进香槟杯。他伸手去捞，却不小心碰翻了烛台，橙黄的火焰在白玫瑰间跳跃，像极了他们偷溜去看的那场烟花——那年他偷偷打零工攒钱，带她去夏乐宫看国庆烟火，她靠在他肩头数流星，把"永远"二字埋进他衬衫第二颗纽扣里。

订婚宴散场时，他替她披上羊绒外套，掌心在她后腰胎记处轻轻按了按——那是与他对称的位置，她总笑说这是"天生一对的证据"。路过后厨时，他突然拽她躲进堆满酒瓶的储物间，月光从气窗斜切进来，在他侧脸刻下锋利的棱线。

"其实有件事没告诉你..."他喉结滚动，皮鞋碾过地面的碎花瓣，"我申请加入沙狐雇佣军（Desert Fox）

了。"

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睫毛在颤抖，像暴雨前振翅的蝴蝶。储物间弥漫着葡萄酒的甜涩味，远处传来宾客离场的喧哗，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塞纳河上失控的游船。

"所以婚礼要在二年后回法……"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左胸，那里隔着西装与皮肤，贴着她寄来的红底照，"但我保证——"

"笨蛋。"她踮脚吻住他的话，羊绒外套滑落在地，"我会攒够买婚纱的钱，等你来娶我。"

他愣住的瞬间，有梧桐絮从气窗飘进来，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碎钻。远处不知谁的手机在响，铃声是他们共同的闹铃——《致爱丽丝》的前三个音符，轻快得如同他们偷来的时光。

梧桐絮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时，她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中国谚语："缘定三生，叶落归根。"此刻她在他怀里，听着他加速的心跳，忽然明白有些羁绊，早在十五年前那个追着画纸跑的午后，就已经在彼此血脉里生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