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图书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油墨味,像是被水汽浸透的老书页,带着点微酸的陈旧感。林疏桐踮起脚尖试图够到顶层书架上的那本《飞鸟集》,指尖刚触碰到封面的一瞬间,另一只微凉的手抢先一步搭了上去。她猛地转头,视线撞进了沈清如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对方腕间的铃兰手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叮铃声。“《飞鸟集》?”沈清如的声音低缓柔和,像是一阵穿堂风,“我找了三个月。”
每周三下午,靠窗的老木桌上总会出现两本书的身影。林疏桐用一支钢笔在《百年孤独》的空白页上写下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歪斜却认真。而沈清如的素描本上,渐渐铺满了图书馆穹顶彩绘玻璃的倒影。偶尔暴雨骤至,她们便挤在窄窄的屋檐下,分吃一块抹茶蛋糕。蛋糕入口微苦,却又夹杂着淡淡的甜香。雨滴打在青石板上,溅起一片银色的水花,像是大地在一瞬间开出了无数朵透明的花。
跨年夜的寒潮来得猝不及防,冷风刺骨。林疏桐裹紧厚厚的围巾,推开甜品店的门时,看见沈清如正对着融化了一半的草莓慕斯发呆。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搅动着勺子,慕斯渐渐化成了一滩粉红色的泥浆。抬起头时,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我爸妈要移民了。”说着,把一张机票推了过来。登机日期赫然写着三天后。林疏桐的指尖不自觉地在桌下绞紧,指甲陷进掌心泛出月牙般的痕迹,可她的嘴角还是扬起一抹笑:“明天陪我去放孔明灯吧。”
护城河的夜风冰冷刺骨,夹杂着冰碴刮过脸颊,像是刀锋划过的触感。孔明灯在两人掌心微微发烫,火焰摇曳,映得沈清如的脸忽明忽暗。林疏桐低头看着手中的纸鹤,脑海中忽然浮现初见时的画面:沈清如递来的半块黑巧、随手画废扔进垃圾桶的第七张星空速写,还有那些被蝉鸣拉长的午后时光。她将叠好的纸鹤塞进沈清如的口袋,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吞没:“清如,候鸟总会回来的。”
七年后的艺术展开幕式上,林疏桐在一幅名为《未寄出的信》的画作前停下脚步。画面中,无数纸鹤在星空下舒展羽翼,每一根羽毛都带着细腻的纹理,仿佛下一秒就会振翅而飞。右下角用金粉写下的字迹熠熠生辉:“所有等待都值得被月光照亮。”身后的空气突然浮动起熟悉的铃兰香气,沈清如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带着一丝笑意:“这次换我找了你三年。”
散场时,城市的霓虹灯映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如同碎裂的宝石。林疏桐接过沈清如同递来的热可可,杯壁的水雾瞬间模糊了彼此的倒影。她们并肩走在老街上,屋檐下的风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叮叮咚咚的音调像是在诉说一段未完的故事。沈清如突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掏出一只褪色的纸鹤,声音柔软得像一缕春风:“我把它画进了每幅画里。”
江对岸的烟花骤然绽放,在夜空中炸开一道道绚烂的光痕。烟花的光芒照亮了沈清如微微泛红的眼角,像是藏住了整个冬天的秘密。林疏桐轻轻牵住她的手,掌心温度温热而真实,像是握住了那年冬天未曾融化的月光。远处钟楼的钟声悠悠响起,十二声回荡在空气中,像是一场无声的告别,又像是一次久别重逢的序曲。在这一刻,她们终于读懂了岁月藏在纸鹤羽翼间的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