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
小小的病房从未如此拥挤。
林志国和陈敏站在窗边，林阳靠在墙边，虚弱得像是随时会倒下。
林纾站在秦文彬病床旁，手臂紧绷，像一只随时会扑出去的兽。
秦文彬是唯一一个神色平静的人。
他微微坐直身体，看向林阳，语气温和：“要不要坐下？你看上去很累。”
林阳摇头，低声道谢。
"小纾......"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调，"你在这里......工作……吗"林文国匆忙开口。
“我不在这里工作。"林纾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而生硬。
"我在照顾我的丈夫。"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你……结婚了？” 林志国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
陈敏突然上前一步，直接跪在了林纾面前。
“林纾，我知道我们没资格求你什么。”她的眼泪砸在地上。
“但林阳才十八岁，他的人生还没开始……求你，救救他。”
林纾的呼吸一滞。
林志国也红了眼眶，伸手想扶妻子，却被她推开。
“我知道你恨我们。”陈敏抬头看着林纾，声音哽咽，“但林阳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
林阳终于开口，声音虚弱却清晰：“妈，别这样。”
他走上前，想拉母亲起来，却因为体力不支踉跄了一下。
林纾下意识伸手扶住他，却在碰到他手臂的瞬间僵住。
他的皮肤冰凉，骨骼硌手，像是一碰就会碎。
林阳站稳后，轻轻抽回手，低声道谢。
他的眼睛和林纾很像。
林纾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秦文彬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无声却坚定。
“林纾。”林志国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林阳……他真的是个好孩子。”
林纾冷笑一声：“所以呢？他是好孩子，我就该救他？”
“不是！”林志国痛苦地闭了闭眼，“我只是……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病房里陷入死寂。
最终，是秦文彬打破了沉默。
“配型的事，林纾会考虑。”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现在，她需要时间。”
陈敏还想说什么，林阳却拉住了她。
“妈，我们走吧。”他低声说，然后看向林纾，眼神干净得让人心颤，“……谢谢。”
林纾没说话。
三人离开后，病房门关上的声音像是某种终结。
林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文彬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将她带到床边坐下。
“你还好吗？”他问。
林纾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他和我长得真像。”她突然说。
秦文彬轻轻掰开她的手指，替她擦掉掌心的血痕。 “你恨他们吗？”他问。
林纾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她最终说，“我只是……很累。”
秦文彬没再追问，只是将她拉进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给予她一个永远的坚实依靠。秦文彬轻轻抚摸着林纾的发丝，声音温柔得像是怕惊扰了她："累的话，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我在这儿陪着你。"
林纾靠在他肩上，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药水味和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
她微微合上眼，却还是忍不住轻声问："文彬，你说我该怎么做？"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没有直接回答："记得我们第一天同居的时候吗？你也是这样，明明心里乱得很，却还要强撑着。"
林纾的嘴角微微上扬："那时候你躺在病床上，还非要给我讲冷笑话。"
"因为我想看你笑啊。"秦文彬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就像现在一样。"
她终于睁开眼，抬头望进他温柔的眼眸。他伸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湿润。
"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但有一点你要记住"
"什么？"
"你不是一个人。"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这些年，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并肩走过来的吗？"
林纾感觉胸口那股郁结的气息渐渐散开。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有时候我觉得，遇见你大概用光了我这辈子所有的好运。"
秦文彬佯装思考“那看来我得努力活到一百岁，才能对得起这份好运了。”
“一百岁太久了，"她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真心笑容，"九十九岁就够了。"
"成交。”他笑着凑近她，"不过在那之前，要不要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什么问题？”
“我建议从一顿热乎乎的晚餐开始，医院的营养餐都快把我吃成青菜了。"
林纾轻笑出声："你想吃什么？"
“你做的西红柿鸡蛋面。"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加双份葱花。"
"就这么简单？"
"林大记者的厨艺虽然不怎么好，到一段时间不吃，却也分外想念。”
“秦文彬，这几天我给你脸了是吧？”
他温柔地注视着她，"不过现在，先让我抱一会儿。”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洒落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要一直延伸到遥远的未来。
“文彬，"她轻声说，”如果我真的去……”
他捏了捏她的指尖：”那就去，但不是因为他们求你，而是因为你自己想清楚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感觉，不像我自己了"
“为什么？”
“如果今天是一个陌生人来找我，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捐献，可如今，竟然犹豫了……"
秦文彬低笑了一声："我的林纾什么时候这么优柔寡断了？你可是连我都能治得服服帖帖。"
她终于笑了，抬头瞪他："那是因为你太不听话。"
"所以啊，"他轻轻抵住她的额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别怀疑自己。你比谁都清楚，什么是对的。"
窗外，暮色渐沉，但病房里的温度却一点点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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