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与规则

肖鹤云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第三次循环开始时，他就给李诗情发了消息，但系统显示"对方已关机"。咖啡馆墙上的时钟指向3:20分，距离爆炸还有——他快速计算着——大约四十分钟。

"冷静，肖鹤云，冷静。"他小声对自己说，指节轻轻叩击桌面。上一次在公交车上，他们也是逐渐才弄清楚循环规则的。这次至少不用被那个刺猬头警察反复审问了。

他打开手机备忘录，开始记录已知信息：

1. 循环开始时间：14:45（我到达咖啡馆）

2. 爆炸时间：约16:00（李诗情到达后15分钟左右）

3. 循环触发条件：未知（是否只有死亡？）

4. 其他异常：周边人物行为重复性极高

写到这里，肖鹤云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窗外。那个卖糖葫芦的老人正推着小车经过，嘴里吆喝着："冰糖——葫芦——又甜又脆的冰糖——"声音戛然而止，老人突然转头，直勾勾地看向肖鹤云所在的窗口。

肖鹤云猛地后仰，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等他再看向窗外时，老人已经恢复常态，继续吆喝着走远了。

"见鬼..."他手心冒出冷汗，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挥之不去。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循环，周围NPC一样的角色似乎有某种...自主意识？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弹出李诗情的来电显示。肖鹤云几乎是扑过去接通的："诗情！你在哪？"

"宿舍。"李诗情的声音异常冷静，但背景音里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肖鹤云，我问你一个问题。上次在公交车上，我们最后用来确认彼此身份的暗号是什么？"

肖鹤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也在确认这是不是真正的自己。"'如果这次能活着出去'，"他轻声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泰坦尼克号》重映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李诗情带着哭腔笑了："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疯了。十五分钟前我在宿舍醒来，手机显示下午3:05，但我明明记得..."

"便利店爆炸了。"肖鹤云接过话，"热浪，玻璃碎片，然后你回到了更早的时间点。"

"你也经历了？"李诗情的声音突然拔高，"这不是我的幻觉？我们真的又..."

"又进循环了。"肖鹤云看着咖啡馆里的其他人，压低声音，"听着，我现在在'时光胶囊'咖啡馆，就是你上次迟到了十五分钟的那个约会。这次别迟到，立刻过来，我们得在爆炸前交换信息。"

挂断电话后，肖鹤云又给李诗情发了条微信：「PS：这次别点拿铁，太耽误时间。直接要瓶装水。」

十七分钟后，李诗情冲进咖啡馆，这次她的羽绒服上没有化学试剂痕迹，头发也扎成了利落的马尾。她径直走到肖鹤云桌前，把一瓶矿泉水"咚"地放在桌上。

"我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化妆。"她气喘吁吁地说，眼睛亮得惊人，"这次提前了八分钟，够不够我们制定个作战计划？"

肖鹤云忍不住笑了。这就是他喜欢的李诗情——即使面对死亡循环，第一反应也是积极行动。他把自己记录的备忘录推给她看："先梳理已知信息。这次循环和公交车那次有明显不同。"

李诗情快速浏览着笔记，眉头越皱越紧："时间跨度更长...上次最多四十分钟，这次已经超过一个半小时了。而且触发条件..."她突然压低声音，"上次必须是我们俩都死亡或者睡着才会重启，但这次..."

"这次可能不需要死亡。"肖鹤云接过话，"第一次循环时，我护住你之后应该没立刻死亡，但循环还是重启了。"

李诗情咬着下唇思考，这个习惯性动作让肖鹤云想起他们刚认识时的样子。她突然抬头："等等，你说'第一次循环'...你已经经历过几次了？"

"连这次是第三次。"肖鹤云转动着水瓶，"第一次我以为是普通的时间错觉，第二次才确定是循环，然后立刻联系了你。"

李诗情眼睛瞪得更大了："所以你独自经历了两轮爆炸？"她的手越过桌子握住肖鹤云的手腕，"有没有受伤？我是说...虽然在循环里会重置，但疼痛..."

"我没事。"肖鹤云轻轻覆上她的手，惊讶于她首先关心的是这个，"重点是，这次循环的规则变了，我们得重新摸索边界条件。另外——"他犹豫了一下，"你有没有觉得周围的路人...太'重复'了？"

李诗情正要回答，一个温润的男声从他们身后传来："诗情？这么巧。"

两人同时抬头。站在桌边的是个穿深灰色高领毛衣的年轻男性，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弯着，手里拿着两本厚重的化学专业书籍。肖鹤云立刻注意到他腕表上的实验室门禁卡——师范大学化学系高级实验室。

"张老师！"李诗情条件反射般站起来，随即意识到失态又坐下，"呃...这是我朋友肖鹤云，这是我老师张子俊。"

肖鹤云站起来握手，敏锐地注意到张子俊的目光在自己和李诗情之间快速扫视，最后停留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李诗情忘了松开。

"久仰。"张子俊微笑，眼镜反光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诗情经常提起你，说你是她的'生死之交'。"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让肖鹤云后背一凉。

"张老师怎么在这？"李诗情生硬地转移话题。

"来买咖啡啊。"张子俊晃了晃手里的纸杯，却没有喝的意思，"倒是你，周末没在实验室？王教授找你半天了。"

李诗情脸色变了："王教授找我？什么事？"

"好像是关于你上次实验数据异常的事。"张子俊似笑非笑，"他说那些数据波动...不符合常理。"他的目光移向肖鹤云，"就像有时候，人会经历一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对吧？"

咖啡馆的空调突然显得太足了。肖鹤云感到李诗情的手在自己掌心变得冰凉。

"我们该走了。"肖鹤云站起来，顺势拉起李诗情，"很高兴认识你，张老师。"

张子俊没有阻拦，只是在两人经过时轻声说："小心校门口的快递车，最近总有些...不稳定的化学品运输。"他抿了一口咖啡，"下午四点左右尤其危险。"

肖鹤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四点，正是爆炸发生的时间。

走出咖啡馆，李诗情立刻拽着肖鹤云拐进一条小巷。她声音发抖，"这个张子俊是化学系新来的研究生助教，上周才开始代课。"

肖鹤云的大脑飞速运转："但他认识我，或者说，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那句'生死之交'..."

"还有他提到王教授。"李诗情咬着指甲，"我上周确实提交了一份异常数据，但那是因为..."她突然停住，瞪大眼睛，"肖鹤云！王教授的实验室就在爆炸的便利店楼上！"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掏出手机搜索新闻。肖鹤云很快找到一条不起眼的简讯：《师范大学化学系副教授王某某家中意外爆炸，初步判定为实验材料保管不当》。

"时间是..."李诗情声音发颤，"今天下午四点二十三分。"

肖鹤云看了眼时间——3:58。距离爆炸还有二十五分钟。

"先离开这片区域。"他拉起李诗情的手，"如果循环重启条件不是死亡，我们得确认是什么。"

他们刚跑出几步，李诗情突然刹住脚步："等等，如果张子俊有问题，他刚才是不是提到了...快递车？"

肖鹤云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校门口确实停着一辆印着"迅达快递"的面包车，一个穿工装的男人正从后备箱搬出几个包裹。

"太明显了。"肖鹤云皱眉，"简直像是故意引导我们。"

"或者反向心理战术。"李诗情眯起眼睛，"看那个快递员，动作太...精准了。每件包裹都放在完全相同的位置，连转身的角度都分毫不差。"

确实，那个快递员的动作像被编程好的机器人，每一个步骤都精确重复。肖鹤云突然想到咖啡馆窗外那个卖糖葫芦的老人诡异的眼神。

"还有其他人。"他快速扫视四周，"保洁阿姨——看到没？她每扫七下就往我们这边看一眼。还有那个举着自拍杆的女生，已经'偶然'拍到我们三次了。"

李诗情倒吸一口气："你是说...他们都在观察我们？"

"或者观察这个循环本身。"肖鹤云感到一阵眩晕，"诗情，我觉得这次不是单纯的时空循环...更像是某种..."

"实验。"李诗情接上他的话，脸色苍白，"有人把我们放在培养皿里观察。"

远处，快递员关上面包车后备箱，看了看手表，然后走向驾驶室。肖鹤云瞥见他的表盘——4:00整。

"跑！"他拽着李诗情冲向相反方向。

但爆炸声没有从快递车方向传来。相反，他们身后的咖啡馆突然被冲天火光吞没，冲击波将两人掀翻在地。肖鹤云最后看到的，是张子俊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冷静地记录着什么的样子。

然后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李诗情在宿舍床上惊醒，手机显示：下午3:05。

这次她没有任何犹豫，抓起手机就给肖鹤云发消息：「暗号：泰坦尼克号。循环次数：3。新发现：张子俊有问题，爆炸源可能不止一个。老地方见，这次我提前半小时到。」

发完消息，她跳下床，从抽屉深处翻出一个笔记本，扉页上写着《循环观察记录——李诗情》。翻到最新一页，她快速写下：

"第4次循环确认。新假设：张子俊可能是观察者或操控者。循环NPC出现异常自主意识。爆炸源头可能为声东击西策略。待验证：循环重置的精确触发条件。"

写完这些，她犹豫了一下，又在页脚加了一行小字："PS：肖鹤云的手很暖和，死亡也没那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