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次循环开始，肖鹤云独自醒来。
咖啡馆的嘈杂声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他机械地掏出手机，盯着锁屏照片——那是他和李诗情在公交车事件后拍的，她笑靥如花，眼睛弯成月牙。
"先生，您的咖啡..."服务员放下杯子，担忧地看着他，"您脸色很差，需要叫医生吗？"
肖鹤云摇摇头，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迟迟未落下。上一次循环结束时李诗情眼中的失望像刀子般扎在心上。她说得对——下面有三万条人命，怎么能放弃？
但代价可能是永远失去她...
手机突然震动，来电显示「李诗情」。肖鹤云深吸一口气才接听："喂..."
"图书馆特藏室，《时间简史》第203页。"李诗情的声音冷静而坚定，背景音是急促的脚步声，"我先进去找，你十分钟后到。这次我们换个策略。"
"诗情，关于上次我说..."
"我知道。"她的声音软了下来，"所以才更要阻止他。暗号？"
肖鹤云眼眶发热："如果这次能活着出去..."
"我要吃遍全市所有火锅店。"李诗情接上话，轻声笑了，"快来吧，这次循环我们赢定了。"
电话挂断，肖鹤云呆坐两秒，突然仰头灌完整杯咖啡，苦涩的液体让他彻底清醒。他抓起背包冲向图书馆，路上那个骑自行车的男生又一次摔倒，这次肖鹤云顺手扶了他一把。
"谢谢啊哥们！"男生拍拍裤子上的灰，"你人还怪好嘞！"
肖鹤云愣了一下——之前的循环里，这个NPC一样的角色从没说过台词。但现在没时间深究，他匆匆点头继续奔跑。
图书馆特藏室门口，李诗情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张借来的教师卡。看到肖鹤云，她微微抿嘴——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我们和好吧。"她直接说。
肖鹤云喉咙发紧："本来就没吵架。只是...我很害怕失去你。"
"我知道。"李诗情刷卡开门，"所以才更不能让张子俊得逞。林小雨在等我意识里说的话很重要——'循环需要牺牲，不是记忆，而是选择'。"
特藏室光线昏暗，充满陈旧纸张的气味。他们很快找到了《时间简史》，但在第203页只看到普通的文字内容。
"等等..."肖鹤云摸到书页边缘有细微的凹凸感，对着光一看——是针孔大小的穿孔，组合成二进制代码。
李诗情立刻掏出手机拍照，用解码软件转换："是坐标！化学楼地下仓库，保险箱密码0921...林小雨的生日？"
"不，是圆周率的前四位。"肖鹤云皱眉，"但化学楼没有地下..."
两人同时瞪大眼睛——有。老化学楼在翻新前确实有个地下储藏室，现在被填平了，但理论上空间还在。
"分头行动？"李诗情提议，"我去拖住张子俊，你去找保险箱。"
肖鹤云下意识反对："太危险了！"
"所以才要我去。"李诗情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他不会立刻伤害我，我需要成为锚点完成同步，记得吗？"她握住肖鹤云的手，"相信我，就像在公交车上那样。"
肖鹤云知道她说得对，但心脏仍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他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把你知道的关于张子俊和林小雨的事说一遍，以防..."
"以防这次循环是最后一次。"李诗情平静地接过话，对着手机简明扼要地总结了所有线索，最后补充道，"哦，还有，如果真出不去了，告诉林小风她姐姐很爱她。"
肖鹤云保存录音，突然捧住李诗情的脸："等这次结束了..."
"我知道。"李诗情踮脚在他唇上轻啄一下，"现在行动！"
......
化学楼走廊，李诗情调整呼吸，敲响了206室的门。
"请进。"张子俊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推开门，她看到张子俊正在整理一箱实验器材，白大褂纤尘不染，像个普通的青年教师。只有桌上那个发着蓝光的圆柱体装置提醒着这里的异常。
"李同学？"张子俊故作惊讶，"有什么事吗？"
李诗情直接亮出手腕上的蓝色纹路："我们别演戏了。你想完成同步，我需要知道更多信息才能配合。"
张子俊眼镜后的眼睛眯起："有意思。肖鹤云呢？"
"我们吵架了。"李诗情面不改色，"他说要放弃，我不同意。"她故意让声音带上哽咽，"他宁愿让循环结束也不愿冒险..."
张子俊突然大笑："精彩！人类的情感纠葛永远这么有趣。"他放下手中的器材，"好吧，既然你这么'配合'..."他做了个夸张的邀请手势，"有什么想问的？"
李诗情心跳加速——他在嘲讽，但确实上钩了。
"林小雨是怎么发现时间循环的？"
"啊，我亲爱的搭档。"张子俊抚摸着桌上的装置，"她在研究量子隧穿效应时偶然创造了微观尺度的时间褶皱。就像..."他思考了一下，"往平静的湖面扔石头，涟漪会扩散又会回来。"
"然后你扩大了这种效应。"
"我完善了它！"张子俊突然激动起来，"她只想发篇论文了事，但我看到了真正的可能性——控制时间！"他的声音又恢复平静，"可惜她太...道德了。"
李诗情悄悄观察实验室布局，寻找可能的武器："所以你杀了她。"
"我给了她永生。"张子俊纠正道，"就像即将给你的。你的意识会成为循环的一部分，永远活在这一天。"
"那为什么需要爆炸？为什么是开放日？"
"能量，亲爱的。"张子俊像在给学生讲课，"大规模的生命能量冲击能稳定循环。去年今天的化工厂泄漏，今年今天的校园开放日...都是精心选择的'节点'。"
李诗情感到一阵恶寒："你打算每年都..."
"直到我完全掌控技术。"张子俊微笑，"想象一下，能无限重试的人生，多么美妙。"
"那被卷入的普通人呢？"李诗情声音发抖，"那些死去的学生、工人..."
"必要代价。"张子俊轻描淡写地说，"反正对他们而言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看了看手表，"好了，问答时间结束。肖鹤云应该已经找到地下仓库了，我们去找他吧？"
李诗情浑身冰凉——他知道？
......
与此同时，肖鹤云撬开了老化学楼地下室的门锁。
这个被遗忘的空间堆满锈蚀的仪器和发霉的笔记本。根据坐标，保险箱应该藏在最里面的墙后。他搬开几个箱子，果然发现墙上有一块颜色略新的砖。
砖后是一个小型电子保险箱。输入0921，箱门无声滑开。
里面只有一个U盘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张子俊和林小雨站在某个实验室里，奇怪的是，张子俊左手腕上有一个明显的疤痕，形状像倒置的Ω。
U盘插入手机，跳出一个视频文件。画面里的林小雨面色苍白，背景似乎是医院。
"如果有人找到这个，说明我的理论是对的。"视频里的林小雨咳嗽了几声，"张子俊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研究生...他是从未来回来的。他手腕上的疤痕是时间悖论标记。"
肖鹤云倒吸一口冷气。
"我们发明的装置能打开微观时间循环，但他改写了参数，想创造宏观循环。"林小雨继续说，"关键在锚点——必须有两个活体锚点，且其中一个必须自愿留在循环内作为'固定点'。"
她拿出一张图纸，上面画着类似张子俊桌上那个装置的草图："要关闭循环，必须在装置运行时让两个锚点同时做出相反选择...一个留下，一个离开。这是唯一的悖论足够打破循环..."
视频突然中断，手机显示剩余部分已损坏。
肖鹤云呆立在黑暗中，脑海中的拼图终于完整——张子俊来自未来，他需要两个锚点固定循环，而自己和诗情...
手机突然震动，李诗情发来消息：「他知道了，正带我去找你。装置已启动，开放日提前到今天下午四点。U盘里有什么？」
肖鹤云快速回复：「未来张子俊。需制造选择悖论。拖住他，我去破坏装置。」
他最后看了一眼照片上张子俊手腕的疤痕，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如果锚点留下会留下疤痕，那李诗情手腕上的纹路...
没有时间多想了。肖鹤云抓起U盘冲出地下室，迎面撞上了那个总是摔倒的自行车男生。
"哥们！"男生一把拉住他，"可算找到你了！给你这个——"他塞过来一个信封，"那个白大褂疯子追着李学姐往图书馆去了！"
肖鹤云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纸条：「装置核心在图书馆穹顶。林小雨留。」
他抬头想问男生更多，却发现对方已经不见了。更诡异的是，校园里突然安静得可怕——没有学生，没有鸟叫，连风都静止了。
远处的图书馆穹顶开始发出诡异的蓝光。
......
李诗情被张子俊拽着胳膊拖向图书馆，手腕上的纹路灼烧般疼痛。
"你比小雨聪明。"张子俊的声音不再伪装温和，"可惜聪明人都死得快。"
李诗情试图挣脱："你杀不了我，你需要锚点。"
"我需要一个锚点。"张子俊纠正道，"肖鹤云已经足够同步了。至于你..."他露出残忍的微笑，"你的意识会成为循环的养料。"
图书馆近在咫尺，穹顶上的蓝光越来越亮。李诗情突然发力，一脚踢向张子俊膝盖！
张子俊吃痛松手，李诗情转身就跑，却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肖鹤云！
"快走！"他拉着她冲向图书馆侧门，"装置核心在穹顶！"
身后传来张子俊的大笑："跑吧跑吧！还有十分钟循环就固定了！"
图书馆内部空无一人，所有书架都笼罩在诡异的蓝光中。他们沿着螺旋楼梯冲向顶层，每跑一步，李诗情手腕上的纹路就亮一分。
"肖鹤云..."她气喘吁吁地说，"U盘里有什么？"
"张子俊来自未来。"肖鹤云边跑边解释，"要打破循环，我们必须做出完全相反的选择...一个留下，一个离开。"
李诗情瞬间明白了："所以林小雨说'不是记忆，而是选择'..."
顶层大门紧锁，肖鹤云用消防斧劈开。门后是穹顶下的狭小空间，中央悬浮着一个放大版的蓝色微粒装置，正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就是它！"肖鹤云指着装置，"我们需要..."
"一个留下，一个离开。"李诗情接话，突然抓住肖鹤云的手，"我留下。"
"不行！"肖鹤云怒吼，"我绝不会..."
"听我说！"李诗情捧住他的脸，"林小雨的笔记说必须是自愿选择。张子俊需要你完成同步，如果你选择离开，而我选择留下...这就是最大的悖论！"
肖鹤云摇头，眼眶发红："一定有别的办法..."
"没有时间了！"李诗情看向窗外——校园各处开始出现小型爆炸，蓝光从地面裂缝中渗出，"看，循环已经开始吞噬现实了！"
肖鹤云突然掏出手机，打开录像模式对准自己："李诗情，如果这真的是最后一次循环..."他的声音哽咽了，"我想让你知道，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不管是公交车还是现在，我都不后悔。"
李诗情泪流满面："笨蛋，又不是生离死别...只是你会忘记我而已。"
"我不会。"肖鹤云按下停止键，把手机塞给她，"拿着这个。无论结局如何，至少这段记忆会留下。"
他们额头相抵，呼吸交融。远处传来张子俊的脚步声和疯狂的笑声。
"准备好了吗？"李诗情轻声问。
肖鹤云吻住她的唇，作为回答。
当张子俊破门而入时，他看到的是背对背站立的两人——李诗情双手按在装置上，眼神决绝；肖鹤云则面向门口，表情平静。
"真是感人的告别。"张子俊嘲讽道，"可惜太晚了。同步已经完成95%，再过一分钟..."
"我们做个交易吧。"肖鹤云突然说，"放她走，我自愿成为锚点。"
张子俊挑眉："哦？"
"不！"李诗情喊道，"我留下！"
张子俊大笑："有意思！两个锚点争相牺牲？"他的笑容突然消失，"可惜我只需要一个。"
他掏出一个遥控器按下，李诗情脚下的地板突然消失！她尖叫着坠落，却被肖鹤云一把抓住手腕。
"抓紧我！"肖鹤云死死拉着她，自己的半个身子已经悬在洞口。
张子俊冷眼旁观："选择吧，肖鹤云。放手让她掉进循环核心永远留下，或者..."他晃了晃遥控器，"我按下这个键，你们两个一起掉进去。"
李诗情抬头看着肖鹤云，突然笑了："记得吗？相反的选择..."
肖鹤云瞳孔骤缩——她是对的。如果他选择放手，而她选择坚持...
"我放手。"他轻声说。
同时李诗情大喊："我不放！"
世界在刺眼的白光中静止了。张子俊的表情凝固在震惊上，装置发出的蓝光突然变成红色，整个穹顶开始崩塌。
"悖论...形成..."张子俊的声音断断续续，"不可能..."
肖鹤云感到李诗情的手从自己掌心滑脱，她坠落前最后的微笑将永远烙印在他记忆里。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第十八次循环，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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