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作五

月光揉进酥皮里

蝉鸣渐歇的九月，空气中开始浮动着桂花的甜香。街角的糕饼店换上了朱红绸布，玻璃橱窗里摆满了圆鼓鼓的月饼，金黄的酥皮泛着油润的光，像极了天上那轮即将圆满的月亮。

"今年咱们买五仁的还是莲蓉的？"妈妈站在货架前犯了难。我踮脚够到最上层的礼盒，塑料包装上印着嫦娥奔月的图案，广寒宫里的桂花树簌簌落着金箔似的花瓣。售货员阿姨笑着递来试吃装，枣泥馅的月饼咬下去，细腻的甜香裹着核桃碎在舌尖化开，混着她围裙上的桂花香，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提着沉甸甸的月饼回家时，天边的晚霞正烧得浓烈。爸爸架起那张掉了漆的竹圆桌，往院子里搬来藤椅。我自告奋勇去洗水果，井水湃过的葡萄紫得发亮，石榴籽像红玛瑙似的在瓷盘里堆成小山。妈妈把新蒸的芋头摆上桌，热气裹着绵密的香气，氤氲了她鬓角的白发。

暮色渐浓时，月亮终于从云层里探出半张脸。起初只是淡淡的银纱，转眼间就涨成饱满的玉盘，清辉漫过青瓦，在晾衣绳上投下斑驳的影。爸爸斟满三杯桂花蜜酿，琥珀色的酒液里浮沉着几朵干花，轻轻摇晃时，仿佛把月光也揉进了酒里。

我迫不及待拆开月饼盒，酥皮在指尖簌簌掉落，露出油润的馅料。五仁月饼里的瓜子仁、杏仁泛着焦香，咬下去咯吱作响；莲蓉馅裹着咸蛋黄，沙软的口感里突然爆出咸鲜，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妈妈小口抿着茶，把最爱的豆沙月饼掰成小块，说这样吃更能品出红豆的醇香。

月光越来越亮，给院子里的一切都镀上了银边。爸爸讲起小时候在弄堂里赏月的故事，那时的月饼要用油纸包，吃完后还要舔干净手指上的油星子。我望着天上的月亮，忽然发现它像极了奶奶烙的糖饼，边缘微微焦黄，中间鼓着诱人的甜香。

不知何时，邻家飘来《彩云追月》的旋律，二胡声婉转悠扬。几只萤火虫提着绿灯笼在草丛间飞舞，偶尔落在月饼屑上，像是天上的星星偷偷溜下来尝鲜。妈妈起身添了件薄衫，又往我碗里夹了块芋头，说中秋夜要多吃些暖胃的东西。

夜深了，月饼盒见了底，葡萄皮在盘子里堆成紫黑色的小山。月亮悬在中天，清辉如水，漫过每个人的眉梢眼角。我靠在藤椅上，听着父母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看着月光在茶杯里轻轻摇晃。这一刻忽然明白，月饼的甜、桂花的香、家人的笑，都被揉进了这轮圆满的月色里，酿成了记忆深处最温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