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周野的衣领滑进后背，冰冷如刀。他蹲在自家对面的绿化带里已经三个小时，眼睛死死盯着五楼那扇熟悉的窗户。窗帘紧闭，但偶尔有人影晃动。
警察肯定已经在他家布控，等待他这个逃狱犯自投罗网。但林医生的警告在耳边回响——“你妻子女儿有危险“。周野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又想起杨峰说的“隔离医院“，胃部拧成一团。
一辆救护车缓缓驶入小区，停在单元门口。周野屏住呼吸。两名穿防护服的人下车，拎着医疗箱走进楼道。十分钟后，他们带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出来——是小雨！孩子被裹在过大的防护服里，看起来像个人偶。
周野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他必须行动了。
趁着救护车离开引起的骚动，周野溜进单元门。他没有乘电梯，而是爬消防通道上楼。每上一层，就停下来听听动静。到了五楼，他从消防通道的缝隙观察走廊——果然，他家门口坐着一个穿便衣的男人，正在玩手机。
周野从口袋里掏出在药店买的氯仿和纱布，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人刚抬头，就被从后面捂住了口鼻，挣扎几下便瘫软下去。
钥匙还插在门上。周野轻轻拧开，闪身进屋。
“苏婷？“他低声呼唤。
公寓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药味，混合着久未通风的霉味。客厅一片狼藉，茶几上堆满药瓶和用过的纸巾。周野的心跳加速，走向卧室。
门虚掩着。他推开一看，苏婷蜷缩在床上，脸色灰白，脖子上隐约可见红色疹子。听到声音，她艰难地睁开眼。
“周...野？“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认不出来，“真的是你吗？“
周野冲到床边，专业本能立刻接管了情绪。他检查妻子的症状：高烧、淋巴肿大、皮下出血点——与监狱里那些病例惊人地相似。
“小雨呢？他们把她带去哪了？“苏婷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进他的肉里。
“我刚看到他们带她走了，是救护车。“周野握住妻子滚烫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你入狱后...两周，我们被带去体检。“苏婷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气，“后来我开始发烧...他们说我是普通流感...但小雨没事...然后今天...“
周野快速扫视房间，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条。展开一看，是一份转院通知，上面盖着“C市传染病防控中心“的章，但地址却是郊区一个他从未听过的研究所。
“他们要把我们分开...说小雨需要...预防性隔离...“苏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沾了血丝。
周野的大脑飞速运转。监狱里的病毒、林医生的警告、被感染的妻子、被带走的小雨——这一切都不是巧合。他必须找到女儿，同时想办法治疗苏婷。
“听着，亲爱的，我需要你坚持住。“周野从药柜里找出抗生素和抗病毒药物，虽然他知道这对改造病毒可能无效，“我要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去找小雨。“
苏婷虚弱地点头。周野翻出一个旅行包，塞进必需品和药物，然后帮妻子穿上外套。正当他准备扶她起来时，门铃响了。
两人僵住了。门铃又响了一次，接着是钥匙转动的声音。
周野把苏婷护在身后，抄起桌上的台灯。门开了，站在门口的却不是警察，而是一个浑身湿透、戴着鸭舌帽的高个男人——杨峰。
“你果然在这儿。“杨峰闪身进屋，锁上门，“我们得立刻离开，警方已经发现看守昏迷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周野没有放下台灯。
杨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医生，你是个习惯性思维者。面临危机时，人类90%会回归最熟悉的环境。“他看了看床上的苏婷，表情软化了些，“夫人，我是你丈夫的朋友。“
“我女儿被带走了，“苏婷挣扎着坐起来，“他们说是去隔离，但...“
“我知道地点。“杨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郊区新建的'长青生物研究所'，名义上是私人医疗中心，实际上是陈明德资助的实验室。“
周野感到一阵寒意：“你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妹妹曾经在那里工作。“杨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我在研究所后山找到了她的日记，里面提到了你，周医生。她说发现公司正在利用囚犯测试一种叫'樱花泪'的病毒。“
周野想起林医生临终前提到的张教授：“我们需要帮助。我认识一位病毒学教授，他可能知道怎么治疗这种感染。“
“没时间了。“杨峰摇头，“我偷听到警卫的对话，今晚他们将转移一批'实验体'去另一个地点。你女儿很可能在其中。“
周野看了看虚弱的妻子，又想到下落不明的女儿，陷入两难。苏婷却推了推他：“去救小雨...我可以照顾自己...“
“不，我们一起走。“周野下定决心，“先去张教授那儿，他可能有办法暂时稳定苏婷的病情，然后我们去找小雨。“
杨峰看了看表：“我偷了辆出租车在楼下，但只能再停七分钟不被怀疑。“
五分钟后，他们搀扶着苏婷下楼，塞进那辆破旧的出租车。杨峰开车，周野抱着妻子坐在后座。雨越下越大，车窗上的水痕扭曲了外面的灯光，就像周野此刻混乱的思绪。
张教授住在大学城的老教授楼。当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打开门看到三个狼狈不堪的访客时，眼镜后的眼睛瞪大了。
“周野？！全城都在通缉你！“
“张教授，我需要您的帮助。“周野直接亮出底牌，“苏婷感染了一种基因改造病毒，我女儿被带去了一个秘密实验室。您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老教授盯着苏婷的症状看了几秒，迅速让开门口：“快进来。“
张教授的公寓堆满了书籍和论文，但实验室区域却异常整洁。他让苏婷躺在沙发上，熟练地抽血放入便携式分析仪。
“告诉我全部情况。“张教授边操作仪器边说。
周野简明扼要地讲述了监狱疫情、林医生的警告和妻子的症状，杨峰则补充了关于他妹妹和长青研究所的信息。张教授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分析结果出来了。“他指着屏幕上一组数据，“这确实不是自然进化的病毒，它有几个明显的人工改造特征，能够针对特定基因序列攻击。“
周野凑近看屏幕，立刻认出了几个异常基因片段：“这些是...增强传染性和致病性的修饰！谁会研发这种东西？“
“理论上，许多国家都在秘密研究基因武器。“张教授调出另一组数据，“但有趣的是，这个病毒的基因标记与五年前日本长崎一家制药公司申请的专利高度相似。“
“黑木制药？“杨峰突然插话，“我妹妹最后的工作单位。“
张教授点点头：“正是。他们表面上研发抗癌病毒，实际上可能在进行生物武器研究。“
周野想起林医生给的U盘，赶紧掏出来：“这里面可能有更多线索。“
张教授将U盘插入一个隔离的电脑。经过几分钟的解密，屏幕上显示出一系列文件和一段音频记录。最上方标注着“樱花泪计划-阶段三“。
“樱花泪...“杨峰低声重复，“我妹妹日记里提到的名字。“
他们点开音频，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周野浑身冰冷——是陈明德。
“样本在北海道的进展如何？“院长的声音问道。
“第三阶段测试很成功。“另一个带着日本口音的男声回答，“监狱实验体死亡率达到预期，传染性还需调整。“
“华夏这边的试验点准备好了吗？“
“长青设施已经就绪。不过...那个周野的问题怎么处理？他在国际会议上展示的研究可能干扰我们的计划。“
“不必担心，他很快就会...出意外。监狱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录音到此结束。周野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不仅仅是报复，这是一个庞大的阴谋，而他无意中成了绊脚石。
“这些文件里有病毒结构和治疗方案。“张教授快速浏览着，“但完整血清样本只有一个，存放在...日本北海道的一个研究所里。“
苏婷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丝从嘴角溢出。周野冲到她身边，专业判断告诉他妻子的情况正在急剧恶化。
“没有血清，她能撑多久？“他问张教授。
“按这个进展速度...最多两周。“老教授沉重地说，“而且常规药物只能缓解症状，无法阻止病毒复制。“
杨峰走到窗前，掀起一角窗帘观察外面：“我们被监视了。街对面有辆黑色轿车，已经停了二十分钟。“
周野的大脑飞速运转。小雨被关在长青研究所，苏婷需要血清治疗，而唯一能救她们的血清在日本。警方在全城搜捕他，还有不明势力在监视张教授家。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周野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冷静，“分两步走：救出小雨，然后去日本获取血清。“
“长青研究所今晚就会转移实验体，我们得立刻行动。“杨峰检查了一下腰间的手枪——周野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武器，“我可以潜入，但需要调虎离山。“
张教授突然站起来：“我有个主意。大学有个讲座今晚请了疾控中心主任，我可以公开提问关于近期不明原因肺炎病例的问题，引起媒体关注。这样至少能牵制官方力量。“
“太危险了，他们会怀疑您。“周野反对。
“我老了，周野。“张教授笑了笑，“而且我在学术界还有点声望，他们不敢轻易动我。“
计划迅速成形：张教授去制造舆论干扰，杨峰潜入长青研究所救小雨，周野照顾苏婷并准日本之行的必需品。他们约定无论成功与否，凌晨三点在城郊一个废弃工厂汇合。
临走前，张教授交给周野一个小型通讯器：“我自己改装的，加密频道，警方追踪不到。还有这个...“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重的笔记本，“我这些年对基因病毒的所有研究，也许对你有用。“
周野想说什么，喉咙却哽住了。最后他只是紧紧握了握老教授的手。
杨峰已经整装待发，他递给周野一把小刀：“保护好你妻子。三小时后见。“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如同不祥的鼓点。周野坐在苏婷身边，擦拭她额头的汗水。妻子半梦半醒间喃喃着女儿的名字。
窗外，城市的灯火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周野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一家三口的命运，将取决于接下来几小时的行动。而更远的日本之行，则是一场更加危险的赌博。
但他别无选择。为了妻子，为了女儿，哪怕要他去地狱取血清，他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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