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挂钟指向凌晨两点十八分。周野蜷缩在值班室的硬板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张神秘纸条粗糙的边缘。纸条上的字迹像刀刻一般印在他脑海里——“你妻子女儿有危险“。
走廊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周野立刻绷紧了身体。门把手缓缓转动，杨峰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你收到消息了？“杨峰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狼一样的光。
周野点点头，将揉皱的纸条递给他。杨峰快速扫了一眼，眉头拧成一团。
“监控系统确实被人为关闭了，这很不寻常。“杨峰把纸条烧掉，灰烬撒进洗手池冲走，“林医生在等你。“
医务室主厅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林医生背对着他们站在药柜前，肩膀的轮廓在昏暗光线中显得格外嶙峋。
“坐。“他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
周野的手指紧紧攥住椅子扶手：“您说看过我的案子，认为证据有问题。您还知道我妻子和女儿有危险。您到底是谁？“
林医生终于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一个泛黄的信封。他摘下老花镜，用衣角慢慢擦拭镜片。
“陈明德和我是医学院同学。“这个名字像一记重锤砸在周野胸口，“三十年前，我们共同参与了一个秘密研究项目。“
周野的呼吸停滞了一瞬。院长陈明德——那个在医院走廊里暗示他接受药企合作的院长，那个在他被捕后第一时间发表声明划清界限的院长。
“什么项目？“周野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林医生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照片推过来。照片上是两个年轻人在实验室的合影，其中一人隐约能看出是年轻时的陈明德，另一个想必就是林医生自己。他们身后是某种生物安全柜，里面摆放着一排试管。
“基因重组病毒，军方资助的生化武器研究。“林医生的手指点在照片上，“后来项目被紧急叫停，所有资料封存。但陈明德...他私下保留了一些样本。“
周野感到一阵眩晕，那些监狱里出现的奇怪病例突然有了解释。“那些囚犯的症状...是接触了改造病毒？“
“不完全相同，但有相似特征。“林医生点点头，“最近三个月，C市有三所监狱陆续出现类似病例，都是新入狱的犯人。这不是自然传播，是有人在进行人体试验。“
杨峰突然插话：“和我妹妹的研究有关吗？她上个月失踪前，在给一家制药公司做病毒研究。“
林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峰一眼：“杨雪是你的妹妹？那就说得通了。她曾是陈明德公司的研究员，发现了某些异常数据后开始私下调查。“
周野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所有的线索开始连接成一张恐怖的网。“我被陷害入狱...那些囚犯被感染...杨雪失踪...这些都和陈明德有关？但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拒绝合作，又太聪明。“林医生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蓝图铺在桌上，“你的抗病毒研究可能破坏他们的计划。至于你妻子女儿...“他顿了顿，“她们可能是下一个试验对象。“
周野猛地站起来，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响。他的眼前浮现出小雨天真无邪的笑容和苏婷温柔的眼睛，胃部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我们必须出去。“杨峰的声音冷硬如铁，“现在。“
林医生点点头，指向蓝图：“这是监狱的地下管道系统图，建于六十年代，大部分已废弃。从这里下去，“他指着医务室储藏室的一个角落，“可以通往监狱外的排水口。“
“越狱？“周野喉咙发紧，“如果被抓到...“
“比死在这里强。“杨峰已经行动起来，从药柜里取出几支药剂和注射器，“林医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林医生咳嗽了几声，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周野这才注意到老人蜡黄的脸色和凹陷的眼窝——他病得很重。
“我活不过这个月了。“林医生平静地说，“肝癌晚期。但你们两个...还有机会阻止这一切。“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一场噩梦。林医生指导他们准备假死药剂——一种能暂时降低心跳和呼吸至几乎无法检测的复合药物。
“尸检时我会确认你们的死亡。“林医生将两支注射器分别递给周野和杨峰，“药效持续六小时，足够你们通过管道系统。“
杨峰突然抓住林医生的手臂：“跟我们一起走。“
老人摇摇头，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我的时间到了。但你们...找到杨雪，保护好周医生的家人。“他从脖子上取下一个挂坠交给杨峰，“给你妹妹，她会明白的。“
周野注射药剂前最后看了一眼医务室。月光透过铁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栅栏般的阴影。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是林医生坚定的眼神和杨峰紧绷的下颌线。
“记住，“林医生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出去后找张教授，他是可信的...“
黑暗吞噬了周野的知觉。
当周野再次睁开眼睛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刺骨的寒冷和令人窒息的恶臭。他躺在一个狭窄的混凝土管道里，浑身湿透，嘴里有铁锈般的血腥味。
“醒了？“杨峰的脸出现在视野上方，额头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正在渗血，“我们刚出监狱围墙，外面是护城河。“
周野挣扎着坐起来，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管道直径不足一米，他们只能爬行前进。黑暗中，远处传来模糊的警笛声。
“林医生...？“
“牺牲了。“杨峰的声音像刀锋般冰冷，“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狱警比预计的来得早。“
周野的胸口一阵刺痛。那个老人，只认识几天的老人，为了救他们而死。
“继续爬，出口就在前面。“杨峰递给他一个小手电筒，“我打听到你妻子和女儿被转移到C市郊区的隔离医院，官方说法是接触了传染病患者。“
周野的手电筒光扫过管道壁，上面布满了奇怪的黑色霉斑。他凑近观察，心头一紧——这些霉斑的分布形态与病毒感染细胞的特征惊人地相似。
“杨峰，看这个。“周野指着霉斑，“这不是普通霉菌，是病毒培养物的残留物。这个管道系统被用来运输过病毒样品！“
杨峰的表情更加阴沉：“这条管道通向哪里？“
周野回忆着林医生展示的蓝图：“东边出口在废弃化工厂，西边...西边通向市立医学研究所的后山。“
“那是我妹妹工作的地方。“杨峰的声音突然紧绷，“我们得分头行动。你去找你的家人，我去研究所。“
周野刚要反对，杨峰已经掏出一个小U盘塞进他手里：“林医生临死前给的，说只有你能看懂里面的内容。三天后，如果我们都还活着，在城东郊的废弃汽车厂汇合。“
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光。杨峰加快速度向光源爬去，周野紧随其后。出口被一层铁丝网封住，杨峰用随身的小刀几下就撬开了。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周野贪婪地呼吸着，这才意识到他们身处一片树林中，远处可以看到城市的灯火。自由。这个简单的概念此刻让他眼眶发热。
“记住，三天后。“杨峰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周野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转向相反的方向。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苏婷，小雨，等我。
远处的城市灯火中，不知哪一盏照耀着他的家人。而更远处，一轮血月正缓缓沉入地平线，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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