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婷的指尖在周野掌心轻轻划过，像一片羽毛落下。三周来，这是她第一次有意识的动作。周野立刻从病床边的椅子上弹起来，俯身靠近妻子苍白的脸。
"苏婷？能听到我说话吗？"
窗帘缝隙间漏进一缕晨光，正好照在苏婷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她的眼皮挣扎了几下，缓缓睁开。
"小...雨？"声音微弱如蚊鸣，但足以让周野眼眶发热。
"她没事，在隔壁房间睡觉。"周野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手指轻抚妻子的额头——温度正常，那些可怕的疹子也消退了。"血清起作用了，你已经昏迷了十九天。"
苏婷的嘴唇干裂，周野用棉签蘸水湿润她的唇。门被推开，杨峰和张教授快步走进来，后面跟着一个穿白大褂的陌生中年男子。
"可喜可贺！"张教授眼睛亮得像孩子，"体温稳定，淋巴肿胀消退，血液检测显示病毒载量降至安全水平。"
陌生男子走到床前，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手持扫描仪："周夫人，我是王浩。需要检查一下您的神经反应。"他的语气礼貌而不容拒绝。
周野皱眉看向杨峰，后者微微摇头，示意稍后解释。
王浩做完检查，满意地点点头："恢复得很好。周医生，借一步说话？"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这栋位于函馆郊区的私人诊所是李瑶通过地下关系安排的，过去三周成了他们的临时基地。王浩靠在窗台上，阳光给他刚毅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首先，恭喜你妻子脱险。"王浩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但更大的危机正在逼近。你带回来的情报非常准确——'樱花泪'确实计划在七天后通过航空系统散布。"
周野的后背一阵发凉："你怎么知道这些？你是谁？"
"国家安全局特别行动处。"王浩亮出证件，"我们监控黑木制药很久了，但一直缺乏确凿证据。你在研究所获取的血清和录音，填补了关键空白。"
"那就赶紧阻止他们啊！"周野声音不自觉地提高，"突袭研究所，逮捕相关人员——"
"事情没那么简单。"王浩打断他，"黑木制药只是冰山一角。背后是一个国际犯罪集团，在多个国家设有实验室。我们需要找到源头，一网打尽。"
杨峰走过来，递给周野一杯咖啡："我妹妹杨雪提供了更多内幕。这个集团不仅研发病毒，还准备在疫情爆发后高价出售'特效药'，预估利润超过三百亿美元。"
周野的手指紧紧攥住纸杯，滚烫的咖啡溢出来烫红了皮肤，他却浑然不觉。三百亿？就为了这个数字，他们拿囚犯做实验，差点害死苏婷，还准备让无数人感染？
"我们能做什么？"周野的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传来。
王浩直视他的眼睛："这正是我想问你的，周医生。我们需要一个既懂医学，又能执行特殊任务的人。一个可以潜入敌人内部的人。"
周野突然明白了王浩的来意。他看向杨峰，后者点了点头。
"你想让我当卧底？"周野苦笑，"我是个医生，不是特工。"
"但你成功越狱，潜入高度戒备的研究所，还带着血清全身而退。"王浩指出，"更重要的是，你在敌人名单上已经是个'死人'——官方记录显示，周野医生在逃狱过程中被击毙。"
周野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死人？他转向杨峰寻求确认。
"必要的掩护。"杨峰解释道，"这样他们就不会追捕你了。苏婷和小雨也会被保护起来，直到一切结束。"
窗外的樱花被风吹落几瓣，飘进走廊。周野想起"樱花泪"这个充满讽刺意味的代号。他走回病房，苏婷已经坐起来，正小口喝着张教授递来的水。
"感觉怎么样？"周野握住妻子的手。
"像做了一场很长的噩梦。"苏婷虚弱地微笑，"但我记得你救了我，还有小雨..."
周野深吸一口气："亲爱的，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他简要解释了情况，省略了最危险的部分。苏婷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去吧。"她最终说道，手指轻抚丈夫的脸颊，"但答应我一件事——活着回来。小雨不能失去父亲两次。"
当天下午，一架没有标识的直升机降落在诊所后院。周野弯腰躲避旋转的桨叶，跟着王浩登机。转身最后看了一眼窗口——苏婷抱着小雨站在那里，女儿的小手贴在玻璃上，像要抓住远去的父亲。
机舱内噪音太大，无法交谈。周野望着窗外逐渐变小的城市轮廓，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过去几个月，他从受人尊敬的医生变成囚犯，再变成逃犯，现在又将变成一个不存在的人。人生轨迹的急转直下，反而让他看清了什么才是真正重要的。
直升机飞行两小时后，降落在某个山区基地。周野跟着王浩穿过迷宫般的走廊，来到一个宽敞的训练场。十几个穿着作训服的人正在进行格斗训练，动作快准狠，招招致命。
"欢迎来到'幽灵'训练营。"王浩说，"未来六周，你将在这里接受特训。如果通过考核，就会获得新身份和任务。"
"六周？但病毒七天后就会——"
"别担心，其他小组会处理这次袭击。"王浩打断他，"你的目标是更大的鱼。"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训练场另一端走来——杨峰，穿着教官制服。
"你？"周野惊讶地瞪大眼睛。
"我本来就是卧底。"杨峰难得地笑了笑，"八年前奉命接近一个跨国犯罪集团，结果意外发现了'樱花泪'计划。我妹妹是故意应聘黑木制药的，为了收集证据。"
周野感到一阵眩晕，信息量太大了。杨峰是特工？那监狱相遇也不是巧合？
"别多想。"杨峰仿佛看透他的心思，"监狱那段确实是意外。我被自己人出卖了，真坐了两年牢。直到王处找到我，才知道妹妹已经失踪。"
王浩拍拍周野的肩膀："杨峰会负责你的基础训练。六周时间很短，但我们必须一试。"
第一天的训练就让周野明白了什么叫地狱。晨跑十公里只是热身，接着是障碍训练、格斗技巧、武器拆卸...到下午四点时，周野已经吐了三次，双腿抖得像果冻。
"太弱了。"杨峰毫不留情地评价，"敌人可不会因为你喘不上气就停手。"
晚餐后，当其他学员去休息时，周野被带到一间特殊教室。王浩和一位白发老者正在等他。
"周医生，这位是陈教授，病毒学和生物武器专家。"王浩介绍道，"从今晚开始，你每天会有两小时的特殊课程——学习犯罪集团的核心成员、运作方式和内部术语。"
陈教授打开投影仪："首先，你需要了解这个集团的架构。他们自称'联盟'，由七个国家的犯罪组织组成，分工明确..."
周野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但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就在他快要睡着时，一张照片突然让他清醒过来——屏幕上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亚洲男子，西装革履，面带微笑。
"这是目前'联盟'亚洲区的负责人，吴昆。表面上是成功商人，实际控制着东南亚最大的诈骗和人口贩卖网络。"
周野盯着那张脸，莫名感到一丝熟悉，却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无止境的噩梦。每天清晨5点起床，直到深夜才结束。但奇怪的是，周野发现自己适应得很快。那些格斗动作仿佛早已刻在肌肉记忆里，武器上手就能熟练使用，连最严苛的体能测试也能勉强达标。
"你确定你只是个医生？"第三周结束时，杨峰狐疑地问，"这种进步速度不正常。"
周野自己也感到困惑。当他第一次实弹射击时，竟然十发全中靶心；近身格斗训练中，他能本能地预判对手动作；就连最复杂的地形导航，他也几乎过目不忘。
"也许我天生就该干这行。"周野半开玩笑地说，但心里隐约有些不安。这些技能不像是偶然，更像是...被遗忘的本能。
第五周，训练内容转向专业领域——医疗与战术的结合。如何用普通药品制造简易爆炸物，如何通过医疗设备传递情报，甚至如何利用医学知识实施审问。这一次，周野的表现让所有教官震惊。
"这家伙是个天才。"战术教官对王浩说，"他设计的那个通过静脉注射获取情报的方案，连我们都没想到。"
第六周是综合考核。周野的任务是带领一个小队"突袭"模拟病毒实验室，获取"样本"并安全撤离。整个过程中会有各种突发状况，包括队员受伤、情报错误和敌人增援。
行动从午夜开始。周野的小队从水路潜入，利用他对医疗设施布局的了解，迅速找到了通风系统入口。当一名队员被"毒气"击中时，周野现场配制了解毒剂；遇到生物识别门禁，他巧妙地用实验室常见的甘油保存了指纹膜；最后撤离时，他选择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医疗废物运输通道。
"完美执行。"考核结束后，王浩难得地露出笑容，"特别是利用化疗药物制造烟雾弹那招，很有创意。"
当晚的"毕业典礼"上，周野获得了幽灵徽章和一本新护照——名字是"陈默"，身份是落魄医生，有赌博和医疗事故前科。
"这个身份我们经营了五年，背景非常扎实。"王浩解释道，"明天你会被'驱逐'出训练营，然后以陈默的身份出现在昆明街头。接下来三个月，你要让自己被诈骗集团招募。"
"诈骗集团？"周野疑惑地问，"我以为目标是病毒研发者。"
"一条线上的。"杨峰走过来，递给他一杯酒，"吴昆的诈骗集团负责为'联盟'筹集资金和招募'实验体'。从内部入手是找到源头的最快方式。"
周野盯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镜中的男人已经与几个月前的医生判若两人——皮肤黝黑，眼神锐利，肌肉线条分明。连他自己都快认不出这个"陈默"了。
"苏婷和小雨呢？"他轻声问。
"安全屋里，有专人保护。"王浩保证道，"任务完成后，你们全家会获得全新身份，去任何你想去的国家生活。"
周野一饮而尽。酒很烈，烧灼着喉咙，就像他心中燃起的那团火——为了家人，为了无辜者，也为了那个在监狱里死去的"周野医生"。
"我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王浩和杨峰异口同声地回答。
窗外，一轮满月高悬。周野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明天开始，他将潜入世界上最危险的犯罪集团之一，每一步都可能是万丈深渊。
但他别无选择。就像当初为了救妻女越狱一样，这次，他要为了更多人的生命而战。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