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倾泻在皇宫的琉璃瓦上。程喻屏息贴在墙角的阴影里,看着巡逻的侍卫从太庙前走过。自从谢淮加派了守卫,栖霞苑被看得死死的,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溜出来。
周澜的话像根刺扎在她心里——"月圆之夜去太庙看看吧"。明知可能是陷阱,程喻还是来了。她必须知道谢淮的秘密,那寒毒,那婚约,还有三年前的真实目的。
侍卫的脚步声渐远,程喻猫腰冲向太庙侧门。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条缝。她闪身进去,立刻被浓重的药香和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包围。太庙内部比她想象的更阴森,长明灯在黑暗中如鬼火般摇曳,照亮两侧密密麻麻的祖宗牌位。
"奇怪..."程喻皱眉。太庙不该有这种药味,也不该在深夜还有人活动。可殿内分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铁链摩擦的声音。
她循声向主殿摸去,躲在帷幔后探头一看,顿时血液凝固——
谢淮跪在祭坛中央,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衣,双手被银链锁住,高高吊起。她面前站着身穿龙袍的皇帝,手持一把古怪的匕首,刀尖正抵在谢淮锁骨处。更骇人的是,谢淮脚下已经积了一小滩鲜血,白衣下摆被染得猩红。
"淮儿,再忍忍。"皇帝的声音出奇地温柔,"很快就好了。"
谢淮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父...父皇...这次...太疼了..."
"朕知道。"皇帝轻抚谢淮的头发,"但这是唯一能压制寒毒的方法。你不想变成你母后那样吧?"
程喻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这是什么邪术?皇帝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
皇帝举起匕首,刀身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月华最盛时取血,药效最佳。这是最后三次了,淮儿。"
谢淮闭上眼,咬住嘴唇。匕首划破皮肤,鲜血顺着锁骨流下,皇帝用一个玉碗接住。程喻看得心惊肉跳,那伤口位置与谢淮衣领下的疤痕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谢淮突然睁开眼,直直看向程喻藏身的方向。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相遇,谢淮的瞳孔猛地收缩。
"谁在那里?"皇帝厉声喝道。
程喻转身就跑,身后传来铁链哗啦声和皇帝的怒吼:"来人!有刺客!"
她拼命冲向侧门,却被突然出现的侍卫拦住。程喻拔出谢淮给的匕首,一个箭步上前,刀锋抵在侍卫咽喉:"让开!"
侍卫犹豫了,显然认出这是太女的信物。程喻趁机撞开他,冲出门外。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她不敢回头,一路狂奔回栖霞苑。
刚翻窗进入房间,程喻就瘫坐在地,浑身发抖。她看到的究竟是什么?皇帝为何每月月圆都要取谢淮的血?那寒毒又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理清思绪,房门被猛地推开。谢淮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如鬼,锁骨处缠着白布,已经渗出血迹。她挥手屏退左右,关上门,眼中燃烧着程喻从未见过的怒火。
"你跟踪我?"
程喻站起身:"周澜说..."
"周澜?"谢淮冷笑,"你宁可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也不信我?"
"我想知道真相!"程喻上前一步,"你父亲对你做了什么?那寒毒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月圆之夜要取你的血?"
谢淮的眼神变得危险:"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那什么是我该问的?"程喻怒极反笑,"你的婚约?你的谎言?还是你三年前接近我的真实目的?"
谢淮突然抓住程喻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以为你知道什么?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忍受这些?"她的声音嘶哑,眼中浮现出程喻从未见过的痛苦,"全都是为了..."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窗外,远处的宫门方向升起一团火光,紧接着是警钟长鸣。
"怎么回事?"程喻惊问。
谢淮脸色骤变:"政变。"
仿佛印证她的话,外面突然喊杀声四起。谢淮松开程喻,快步走到窗前。紫宸殿方向火光冲天,隐约可见刀光剑影。
"赵家终于动手了。"谢淮冷笑一声,转向程喻,"听着,无论你有多恨我,现在必须按我说的做。赵家与阿尔丹勾结,一旦得势,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程喻心头一震:"阿尔丹?"
"不错。"谢淮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塞给程喻,"拿着这个,从密道出宫。苏沐会在城南的'醉仙楼'接应你。"
程喻握住令牌:"你呢?"
"本宫要去找父皇。"谢淮转身欲走。
程喻一把拉住她:"你疯了吗?外面全是叛军!"
谢淮甩开她的手:"这是本宫的责任。"
"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谢淮厉声道,"这是命令!"
程喻冷笑:"我不是你的臣民,谢淮。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
谢淮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固执的蛮女...跟紧我。"
两人从栖霞苑后门溜出,借着夜色的掩护向紫宸殿疾行。沿途不断有侍卫与叛军厮杀,谢淮带着程喻绕开主路,穿过花园假山。突然,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
"躲起来!"谢淮将程喻推到假山后。
一队叛军巡逻而过,为首的赫然是赵媛的父亲右丞相。他正对部下吩咐:"务必找到太女和那个女真蛮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等他们走远,程喻低声道:"他们在找我们。"
谢淮点头:"赵家想用我来威胁父皇,而你...阿尔丹要你的命。"
"为什么?"
"因为你母亲拒绝臣服,阿尔丹需要杀光直系血脉才能名正言顺继承王位。"谢淮拉着程喻继续前进,"快走,紫宸殿有密道通向太庙。"
两人刚接近紫宸殿,突然从暗处射来一支冷箭。谢淮反应极快,一把推开程喻,箭矢擦着她的手臂飞过,带出一道血痕。
"谢淮!"程喻惊呼。
"没事。"谢淮咬牙,"继续走!"
紫宸殿前已成战场,忠于皇帝的禁军与叛军厮杀在一起。谢淮带着程喻从侧门潜入,直奔御书房。刚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父皇!"谢淮冲了进去。
皇帝倒在龙椅旁,胸口插着一支箭,脸色灰白。看到谢淮,他艰难地抬起手:"淮儿...走..."
谢淮跪在皇帝身旁,手忙脚乱地按压伤口:"太医!传太医!"
皇帝摇头:"没用了...赵贼的箭...有毒..."他突然抓住谢淮的手,"记住...你的血...是钥匙...不要...让任何人..."
话未说完,皇帝的手垂了下去,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父皇!"谢淮的声音撕心裂肺。
程喻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安慰。突然,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赵丞相的吼声:"搜!一间间搜!"
"谢淮,我们得走了!"程喻急道。
谢淮一动不动,只是跪在那里,死死盯着父亲的尸体。
程喻上前,强行拉起她:"谢淮!你父皇用命换你逃生,你想让他白死吗?"
谢淮如梦初醒,最后看了皇帝一眼,从龙案下打开一道暗门:"走!"
两人钻入密道,身后传来叛军破门而入的声音。密道狭窄阴暗,谢淮在前引路,程喻紧随其后。黑暗中,程喻听到谢淮压抑的抽泣声,心像被揪住一般疼。
"谢淮..."她轻唤。
"别说话。"谢淮的声音冷硬如铁,"专心走路。"
密道尽头是太庙的偏殿。两人刚爬出来,就听到外面叛军的喊叫声。谢淮拉着程喻躲到一座神龛后,屏住呼吸。
"搜仔细点!"是赵媛的声音,"太女最可能在太庙!"
脚步声越来越近。程喻能感觉到谢淮的身体紧绷如弓,冷汗浸透了衣衫。更糟的是,谢淮的信息素开始紊乱,那股清冽的檀香变得浑浊刺鼻,显然是因为情绪剧烈波动引发了易感期提前。
"你怎么样?"程喻耳语。
谢淮摇头,但程喻能看到她眼中痛苦的神色。Alpha在极端情绪下信息素失控,比Omega信期还要危险,严重时会丧失理智。
外面的叛军似乎暂时离开了。谢淮强撑着站起身:"太庙有出口...跟我来..."
她刚迈出一步,就踉跄着向前栽去。程喻眼疾手快扶住她,触手一片滚烫——谢淮在发高烧!
"你走不了了。"程喻低声道,"告诉我出口在哪,我带你出去。"
谢淮摇头:"太危险...你一个人走..."
"闭嘴。"程喻咬牙,"我不会丢下你。"
谢淮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也开始涣散:"程喻...听我说...我的血...是解药...阿尔丹想要...控制女真..."
程喻一头雾水:"什么解药?什么控制?"
没等谢淮回答,外面又传来脚步声。程喻环顾四周,发现神龛下方有个暗格,刚好能藏人。她将谢淮塞进去,自己正要挤进去时,一支箭突然射来,擦着她的脸颊飞过。
"找到了!"赵媛站在殿门口,身后是十几个叛军,"抓住她们!"
程喻拔出匕首,挡在暗格前:"来啊!"
叛军一拥而上。程喻虽然勇猛,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打倒在地。赵媛冷笑着走过来:"草原蛮女,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呸!"程喻啐了一口,"叛徒!"
赵媛抬手就是一巴掌:"带走!太女呢?"
叛军们四处搜寻,眼看就要发现暗格。突然,暗格门被从内推开,谢淮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的眼睛血红,信息素狂暴地外放,让几个Omega叛军当场腿软。
"赵媛..."谢淮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你找死。"
赵媛脸色一变,但很快又笑了:"表姐,你易感期到了吧?真可怜..."她示意手下,"按住她!"
几个Alpha叛军上前,却被谢淮一个照面打翻在地。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完全不像高烧中的病人。但程喻看出这是强弩之末——谢淮的瞳孔已经扩散,完全靠本能支撑。
"谢淮!"程喻大喊,"清醒点!"
谢淮似乎听不见,继续疯狂攻击。赵媛见势不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朝谢淮泼去——
"小心!"程喻挣脱钳制,扑向谢淮。
液体大部分洒在程喻背上,但仍有几滴溅到谢淮脸上。谢淮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跪倒在地。程喻这才感到背部火烧般的疼痛——是酸!
"哈哈哈..."赵媛大笑,"太女的弱点,我早就知道了。寒毒发作时沾到酸,痛不欲生!"
程喻抱住抽搐的谢淮,心如刀绞。赵媛走过来,一脚踩在程喻手上:"别急,等我把你们交给阿尔丹的人,有你们受的。"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和喊杀声。赵媛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报——!"一个叛军冲进来,"镇北军...镇北军攻进来了!"
"不可能!"赵媛尖叫,"镇北侯世子明明答应..."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一支箭精准地穿透了她的喉咙。赵媛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倒下了。
殿门被撞开,一队精锐士兵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青柳和苏沐!
"殿下!程姑娘!"青柳惊呼。
程喻如见救星:"快!谢淮中毒了!"
士兵们迅速解决了剩余的叛军。苏沐跑过来检查谢淮的情况,脸色大变:"是'醉梦'!赵家居然用这种禁药!"
"什么醉梦?"程喻急问。
"一种专门针对Alpha的毒,会让人信息素彻底紊乱,最终丧失神智。"苏沐快速解释,"必须立刻解毒,否则殿下会..."
"怎么解?"
苏沐犹豫了一下:"理论上...Omega的临时标记可以中和毒性..."
程喻二话不说,抱起谢淮:"找个安全的地方!"
士兵们护送她们来到太庙地下的密室。苏沐简单处理了程喻背上的灼伤,然后忧心忡忡地看着抽搐的谢淮:"程姑娘,临时标记不是小事,一旦建立连接..."
"我知道。"程喻打断她,"你们出去吧。"
青柳还想说什么,被苏沐拉走了。密室门关上后,程喻轻轻扶起谢淮。此时的太女殿下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双眼通红,信息素狂暴地席卷整个密室,让程喻的Omega本能既恐惧又渴望。
"谢淮,听得见我说话吗?"程喻轻拍她的脸。
谢淮茫然地看着她,突然一把将程喻按在墙上:"我的...你是我的..."
程喻知道这是药物作用下的失控,但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谢淮的气息包围着她,滚烫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克制守礼的太女。
"谢淮,冷静点..."程喻试图推开她,但Alpha在易感期的力量大得惊人。
谢淮低头埋进程喻的颈窝,犬齿轻轻磨蹭着Omega脆弱的腺体。程喻浑身一颤,本能地想要屈服。但她知道,现在的谢淮不清醒,她不能乘人之危。
"看着我。"程喻捧起谢淮的脸,"知道我是谁吗?"
谢淮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程...喻..."
"对,是我。"程喻松了口气,"你现在中毒了,我需要给你临时标记。明白吗?"
谢淮似乎理解了一些,微微点头。程喻深吸一口气,主动露出后颈:"轻一点..."
谢淮的犬齿刺入腺体的瞬间,程喻疼得弓起了背。Alpha的信息素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血液,与她的Omega信息素交融,产生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她能感觉到谢淮的颤抖渐渐平息,狂暴的信息素开始变得有序。
标记持续了不知多久,当谢淮终于松开牙齿时,两人都大汗淋漓。谢淮的眼神恢复了部分清明,但依然带着易感期特有的迷蒙。
"程喻..."她轻唤,声音沙哑,"对不起..."
程喻摇头,刚要说话,突然听到密室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殿下!程姑娘!叛军攻过来了,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谢淮强撑着站起身,拉起程喻:"能走吗?"
程喻点头。两人刚打开门,一支冷箭突然从暗处射来,直取谢淮心口!程喻想都没想,一把推开谢淮——
"噗!"
箭矢深深扎入程喻的肩膀,她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程喻!"谢淮的惊呼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程喻的意识开始模糊,最后的印象是谢淮抱着她,泪水滴在她脸上,以及那句破碎的"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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