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铁链与月光
铁链在暗夜里发出细碎的声响。
李晚晴蜷缩在柴房角落,手指轻轻摩挲着脚踝上的铁环。生锈的金属边缘已经磨破了皮肤,在苍白的月光下泛着暗红的血渍。她数着屋顶漏下的光斑——三十七个,比昨晚多了两个,是茅草又塌陷了一处。
"吱呀——"
柴房的门被推开一道缝,赵婆子佝偻的身影投在泥地上。老妇人手里端着个豁口的陶碗,浑浊的米汤表面浮着两片烂菜叶。
"吃。"陶碗被重重搁在地上,溅出的汤汁在地面画出扭曲的痕迹。
李晚晴没动。她的目光越过赵婆子,落在院墙上那道歪斜的裂缝上——那是她昨天摔下来时撞松的土坯。
"作死的赔钱货!"赵婆子突然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头,"大柱心善留你一条命,别给脸不要脸!"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李晚晴咬紧牙关。她闻到赵婆子袖口传来的酸臭味,混合着某种草药的气息。老妇人最近在喝药——这个发现让她睫毛轻颤。
"明儿个王财主要来相看。"赵婆子松开手,阴恻恻地笑,"要是相中了,你就去给他家傻儿子当媳妇。要是相不中......"粗糙的手指划过她脖颈,"后山狼窝正缺口粮。"
门重新锁上后,李晚晴慢慢舒展身体。铁链发出"哗啦"的声响,长度刚好够她碰到那个陶碗。她端起碗,突然顿住——米汤底部沉着几粒白色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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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药粉与算盘
月光偏移到西窗时,李晚晴开始行动。
她脱下粗布外衫,露出里面那件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单衣。这件衣服的袖口有个暗袋,是她用捡来的针线偷偷缝的。现在,里面藏着三样东西:
1. 宇航员吊坠
2. 碎瓷片
3. 从米汤里滤出的白色粉末
她将粉末倒在掌心,借着月光仔细观察。颗粒粗糙,闻着有淡淡的苦味——不是砒霜,更像是安神的药。赵婆子最近总揉太阳穴,看来是睡不好。
"想用药放倒我......"李晚晴嘴角扯出冷笑。她想起2023年生物课上学过的知识——这种剂量,最多让人昏沉,不会致命。
窗外传来赵大柱如雷的鼾声。李晚晴轻轻拉动铁链,测试钉在房梁上的牢固程度。铁钉已经有些松动,但还不足以挣脱。
她的目光落在柴堆旁的铁钎上——那是赵大柱前几天修栅栏落下的。铁链长度够不到,但......
李晚晴脱下另一只袖子,将布料拧成绳。这个动作牵动背上的鞭伤,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她咬住下唇,将布绳甩向铁钎。
第三次尝试时,布绳终于套住了铁钎柄。她屏住呼吸,一点点往回拉。铁钎刮过地面的声响让她心跳如鼓,生怕惊醒隔壁的恶魔。
当冰凉的金属终于握在手中时,李晚晴的指尖都在颤抖。她将铁钎尖端抵住固定铁链的钉子,用尽全身力气撬动。
"咯吱——"
第一声轻响吓得她浑身僵直。等了几息,鼾声依旧,她才继续动作。钉子一点点松动,铁锈簌簌落下,在月光下像细碎的血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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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血路
寅时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时,铁链终于脱落。
李晚晴活动着淤血的手腕,轻手轻脚摸到窗边。柴房的窗户钉着木条,但最右边那根已经腐朽。她握住铁钎,用力撬动。
"咔嚓!"
木条断裂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李晚晴屏住呼吸,听见赵大柱的鼾声停顿了一瞬,又继续响起。
她像只猫一样钻出窗户,赤脚踩在冰冷的泥地上。院墙的裂缝就在眼前,月光将那道缝隙照得发亮,像是黑暗中的一道伤口。
攀爬时,一块松动的土坯突然脱落,砸在地上发出闷响。堂屋的灯亮了,赵大柱的吼声炸雷般响起:
"贱人跑了!"
李晚晴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不顾一切地翻过墙头,粗糙的土墙磨破了膝盖。落地时脚踝传来剧痛,但她不敢停留,跌跌撞撞地冲向山林。
身后传来赵婆子尖利的叫骂和杂乱的脚步声。有什么东西擦着她耳边飞过——是赵大柱掷出的柴刀,深深砍进前方的树干。
"往哪儿跑!"咆哮声越来越近。
李晚晴突然转向,钻进一片茂密的灌木。荆棘划破她的脸颊,血珠滚落,但她感觉不到疼。肺部像着了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前方出现岔路:左边是上山的小径,右边通往溪谷。她想起李伴农说的炭窑,应该在......
"砰!"
火铳的轰鸣震得林间飞鸟四散。铁砂擦过她的肩膀,瞬间灼烧般的疼痛。李晚晴踉跄了一下,选择往右——溪谷方向水声轰鸣,或许能掩盖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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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血色溪涧
溪水冰冷刺骨。
李晚晴蜷缩在巨石后的缝隙里,听着追捕者的脚步声渐近。她的粗布衣裤已经被溪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冻得牙齿直打颤。肩膀的伤口不断渗血,在水面晕开淡红的痕迹。
"肯定往山上跑了!"赵大柱的声音近在咫尺,"去炭窑那边搜!"
脚步声渐渐远去,李晚晴却不敢动。果然,片刻后赵婆子阴冷的声音响起:
"小贱人精着呢,肯定躲在水里。"
枯枝被踩断的声响越来越近。李晚晴握紧铁钎,指节发白。透过石缝,她看见赵婆子举着火把,昏黄的光照在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像地狱爬出的恶鬼。
"找到你了......"老妇人突然弯腰,火把几乎戳到李晚晴脸上。
千钧一发之际,李晚晴猛地将铁钎刺出!
"啊!"赵婆子惨叫一声,火把掉进溪水,"嗤"地熄灭了。黑暗中,李晚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她顾不得多想,推开老妇人就往溪流下游冲去。
"杀人啦!小贱人杀人啦!"赵婆子的嚎叫声响彻山谷。
李晚晴的视线开始模糊。失血和寒冷正在吞噬她的意识,但她不敢停下。转过一道急弯后,她突然踩空,整个人跌进深潭。
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她挣扎着浮出水面,却被湍流裹挟着不断下沉。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她似乎看见岸边有火把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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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炭窑重逢
"咳、咳咳......"
李晚晴是被剧烈的咳嗽惊醒的。她睁开眼,看见跳动的篝火,还有蹲在火边拧毛巾的背影。
"李......"她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嘶哑得发不出声音。
那个背影转过来——是李伴农,但左腿缠着渗血的布条,脸色苍白得吓人。
"别动。"他按住想要起身的李晚晴,"肩上的铁砂得挑出来。"
炭窑里暖烘烘的,李晚晴这才发现自己裹着件陌生的棉袄。她艰难地转头,看见自己的破衣服搭在火边烘烤,宇航员吊坠静静地躺在叠好的手帕上。
"赵婆子......"她嘶哑地问。
"没死。"李伴农用烧红的针挑着铁砂,"你那一钎子扎在她肩膀上。"
李晚晴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她想起赵婆子溅在她脸上的血,想起冰冷的溪水,想起......
"为什么帮我?"她突然问。
李伴农的动作顿了顿。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动,将那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伤疤照得格外清晰。
"看过这个吗?"他从怀里掏出本破旧的小册子。
李晚晴借着火光辨认封面——《共产党宣言》。
"1930年版的。"李伴农轻声说,"我在上海码头当搬运工时,一个教书先生给我的。"
他翻开扉页,露出里面娟秀的字迹:**"全世界的无产者,联合起来!"**
李晚晴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迹。在2023年的历史课本上,这句话她抄写过无数遍。但此刻,在这个阴暗的炭窑里,它有了全新的重量。
"天亮前得离开这里。"李伴农收起书,递给她一个烤热的红薯,"能走吗?"
李晚晴试着活动四肢,每块肌肉都在抗议,但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去哪?"
"先翻过这座山。"李伴农指向北方,"七十里外有支红军队伍,我在那儿有熟人。"
“我想取个新名字。”李晚晴突然说到
。
李伴农顿了顿,突然笑了:"什么名字?"
李晚晴望向窑洞外渐亮的天色。启明星悬在山巅,像枚银色的徽章。
"李必华。"她轻声说,"必然的必,中华的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