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书塔

书本的洪流将王默和陈思思冲散。

王默在坠落的书籍间拼命挣扎，最终摔在一堆古籍上。羊皮纸的气味充斥鼻腔，她抬头望去，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圆柱形书库中。书架呈螺旋状上升，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的黑暗中。没有楼梯，只有偶尔突出的书架作为落脚点。

"思思！"她的呼唤在书塔中回荡，却没有得到回应。

一本厚重的典籍突然从高处坠落，在王默脚边摔得四分五裂。书页上的文字像蚂蚁般爬动，重新组合成一句话：

「知识之囚永无出口」

王默打了个寒战。她小心地捡起一页纸，上面的文字立刻扭动着变成她完全看不懂的符号。更诡异的是，这些符号似乎在盯着她看。

"舒言？"她试探着喊道，"你在上面吗？"

没有回答，但高处传来微弱的翻书声。

王默开始攀爬。书架间的距离比她想象的要远，每次跳跃都像在挑战重力。有几次她差点跌落，幸好抓住了突出的书脊。那些被抓住的书立刻发出痛苦的呻吟，吓得她赶紧松手。

爬到约三层楼高度时，她发现了一个小平台。舒言跪在那里，周围堆满了摊开的书籍。他的校服皱巴巴的，眼镜片碎了一块，手指上全是纸割的伤口——这完全不像那个永远一丝不苟的优等生。

"舒言！"王默跳上平台，却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吓退。

舒言正在撕书。

他机械地扯下一张又一张书页，撕成碎片，嘴里喃喃自语："不对...全都不对..."最令人不安的是，被他撕碎的书会在几秒后自动复原，然后他又会拿起来重新撕。

"舒言，停下！"王默鼓起勇气抓住他的手腕，"是我们啊！"

舒言缓缓抬头，眼神空洞得吓人："王默？不...你也是幻觉..."他指向周围的书，"它们都变成过你们的样子...然后问一些我回答不了的问题..."

王默这才注意到，散落的书页上全是各种问句：

「如何拯救所有人？」

「为什么你的知识总是不够？」

「下次再失败怎么办？」

"看，又来了。"舒言苦笑着指向一本自动翻开的书，新的问题正在形成：

「你配得上他们的信任吗？」

书页上的文字突然液化，变成黑色黏液向舒言爬去。他竟毫不躲闪，仿佛已经放弃抵抗。

"不要！"王默一脚踢开那本书，黏液在空中蒸发成恶臭的烟雾。她用力摇晃舒言："这不是真的！那些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啊！"

舒言的眼神略微聚焦："但作为团队的大脑，我应该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未来吗？"王默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舒言，你从来不会要求我们完美，为什么这样要求自己？"

高处突然传来陈思思的喊声："默默！舒言！"

王默抬头，看见陈思思在对面书架上艰难平衡着。她的蓝发夹不见了，长发散乱，但眼神清明如初。

"思思！别动，我们过去！"王默转向舒言，"能站起来吗？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舒言摇头："没用的...我试过...书架会无限延伸..."

陈思思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不！我发现了规律！"她指向周围的书籍，"这些书架排列是斐波那契数列！每三层重复一次！只要找到黄金分割点的位置——"

一本巨著突然从她头顶坠落。王默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却见陈思思敏捷地侧身避开，继续喊道："舒言！你一直在用理性解决问题，但这不是理性能够破解的迷宫！这是你对自己不合理的期待！"

舒言浑身一震，仿佛被闪电击中。

王默趁机握住他的手："记得你告诉过我什么吗？'承认无知才是智慧的开始'。"

书塔突然剧烈震动，无数书本如雨坠落。舒言破碎的眼镜完全掉了下去，但他似乎第一次真正看清了周围："我...我被自己的标准困住了..."

"小心！"陈思思突然跳向他们所在的平台，三人滚作一团。刚才站立的书架像积木般坍塌，露出后面一扇小小的门。

门上有道题目：

「什么是你永远无法知晓却必须接受的？」

舒言颤抖着伸手，在门上写下："我的局限性。"

门无声开启，刺眼的白光涌出。在逃进门的前一刻，王默回头看见整个书塔开始自我吞噬，那些折磨人的问题书尖叫着坠入深渊。

他们跌入一个纯白空间，与之前陈思思的镜厅如出一辙。舒言瘫坐在地上，双手发抖："对不起...我竟然..."

"笨蛋。"陈思思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谁规定你必须知道所有答案？"

王默点头："就是！那次我魔法失控烧了你的《世界通史》，你也没生气啊。"

舒言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因为那本书有三个备份。"在三人都笑出来的瞬间，他的胸口突然透出绿光。

"契约碎片！"王默惊呼。

舒言从衣领里拉出一条细链，上面挂着一片翡翠色的契约残页，刻着"知"字。当三片残页拼在一起时，新的线索浮现：

「心之碎片藏于初遇之地」

"叶罗丽娃娃店？"陈思思猜测，"我们第一次遇见罗丽的地方？"

空间突然扭曲，一面黑镜和白镜同时出现。黑暗罗丽跌跌撞撞地从黑镜中冲出，状态比上次更糟——她的战甲一半已经变回粉色蓬蓬裙，左脸是熟悉的罗丽，右脸却覆盖着黑色晶体。

"不许...去..."她的声音时而是冰冷的威胁，时而是痛苦的哀求，"危险...我会...消失..."

白衣罗丽从白镜中浮现，比上次透明了许多："快走...她撑不住了...黑暗在吞噬..."

黑暗罗丽突然跪地惨叫，粉色蓬蓬裙的部分与战甲部分像磁铁同级相斥般试图分离。她左眼流着泪，右眼却闪着红光："杀了我...趁还能...控制..."

"不！"王默冲上前，不顾危险抱住挣扎的罗丽，"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部分的你！"

刹那间，罗丽的身体迸发出刺眼光芒。王默感到右手腕的契约印记灼热如烙铁，三片拼合的契约残页悬浮在空中，形成一个保护圈。

当光芒消退时，黑暗罗丽和白衣罗丽都不见了。地面上只留下一片粉白交织的羽毛，和一声几不可闻的"谢谢"。

"她们...融合了？"舒言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学者本能盖过了震惊。

陈思思捡起羽毛："不完全是...但有什么改变了。"

王默看向新出现的出口——这次是两扇门。一扇装饰着音乐符号，一扇画着篮球图案。

"建鹏和高泰明。"她握紧契约残页，"我们分头行动？"

舒言摇头："太危险。我们应该..."

"不。"陈思思打断他，"这次我同意分头。时间不多了。"她指向羽毛，它正在缓慢变成灰色，"罗丽等不了那么久。"

舒言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我和陈思思去找建鹏。王默，你去找高泰明。"他犹豫片刻，又补充道："相信你的直觉...有时候它比知识更可靠。"

王默用力点头，向篮球图案的门跑去。在推开门的前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舒言和陈思思已经消失在音乐门后，而那片羽毛完全变成了灰色，碎成了粉末。

门后传来篮球拍打的声音，夹杂着建鹏标志性的大笑。但王默总觉得那笑声里有什么不对劲——太急促，太勉强，像是...伪装。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篮球场，但篮筐高度在不断变化，地面像呼吸般起伏。建鹏正在场中央与七个影子般的对手周旋，每个影子都是他自己。

"建鹏！"王默喊道。

其中一个影子突然转向她，露出诡异的微笑："又来一个观众？欢迎来看建鹏的'个人秀'！"

真正的建鹏这才注意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随即又被恐惧取代："王默？快走！这些家伙会——"

影子们突然同时出手抢球，动作快得拉出残影。建鹏虽然灵活，但寡不敌众，很快被撞倒在地。球滚到场边，变成一个嘲笑的表情。

"看啊！"影子们齐声讥讽，"'运动天才'建鹏，连自己的影子都打不过！"

王默这才明白——这是建鹏的恐惧。不是失败，而是被自己的期待压垮。永远要做那个活力四射的开心果，永远不能示弱...

她冲进场内，挡在建鹏和影子之间："够了！建鹏也是人，他有权疲惫！"

影子们大笑："说得好听！他自己信吗？"

建鹏跪在地上，汗水混着泪水砸在地面："我...我只是不想让大家失望..."

"傻瓜。"王默蹲下身与他平视，"我们喜欢的是建鹏，不是'永远不会累的建鹏'。"

影子们的嘲讽突然卡住，像坏掉的录音机。篮球场的地面停止起伏，篮筐固定在合理高度。

建鹏抬起头，眼中的阴霾渐渐散去："真的？"

"当然。"王默微笑，"记得那次你发烧还硬要参加比赛吗？我们把你绑在医务室，你还骂我们是'暴政'。"

建鹏破涕为笑："因为你们用了我最喜欢的球鞋带！"

影子们开始扭曲变形，最终化为一滩黑色黏液渗入地下。建鹏的胸口亮起橙光——一片绣着"勇"字的契约残页浮现在他手中。

当四片残页拼合时，新的线索让王默心跳加速：

「当七光重聚，镜面破碎时」

远处突然传来钢琴声——是陈思思他们！王默拉起建鹏："快！其他人需要我们！"

两人冲向音乐传来的方向，身后篮球场像被擦除的素描般消失不见。最后的景象是看台上浮现的一行字：

「你害怕的不是失败，而是不再被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