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雕塑

博物馆的拱门上方，"城市历史陈列"几个大字已经剥落了一半。王默站在台阶上，手中的破镜子烫得几乎握不住。白色光点疯狂闪烁，位置指向古希腊展区。

"恐惧情绪..."罗丽的声音有些发抖，"在所有情感中，恐惧最能扭曲认知。"

建鹏搓了搓手臂："这地方比植物园还瘆人。你们感觉到了吗？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王默推开通往大厅的玻璃门，一阵刺骨寒意迎面扑来。原本应该灯火通明的大厅漆黑一片，只有应急指示灯提供微弱的绿光。更诡异的是，所有监控摄像头都自行转动，跟随他们的移动。

"看地面。"建鹏压低声音。

大理石地板上布满细长的刮痕，像是有什么重物被拖拽过。王默蹲下身，指尖触碰其中一道痕迹——冰冷的触感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一尊雕像自行移动，石质手指在地面留下爪痕。

"雕像...会动..."她刚说出这个可怕的猜测，远处就传来石头摩擦的声音。

罗丽立即撑起粉色防护罩："白薇的能力是赋予无机物短暂生命。如果她被恐惧吞噬..."

"那整个博物馆都是她的武器。"建鹏咽了口唾沫，"舒言说异常集中在古希腊展区，我们得穿过埃及和罗马展区才能到。"

三人贴着墙壁前进。埃及展区的木乃伊陈列柜全部敞开，裹尸布散落一地。王默尽量不去想那些布匹下面是否缺少了什么。

"有人。"建鹏突然拉住王默。

拐角处，一个保安背对他们站立，姿势僵硬得不自然。当王默小心地靠近时，保安缓缓转身——他的眼睛和嘴巴被石质物质封住了，脸上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

"救...我..."石质物质下传来模糊的呜咽。

王默刚要上前，罗丽厉声制止："别碰他！那是恐惧石化！"

保安的身体突然龟裂，碎成一地石块。从残骸中爬出数十只石蝎子，飞快地向他们涌来。

"跑！"建鹏拽起王默冲向罗马展区。身后的石蝎群汇成一股灰潮，铠甲陈列自动穿到无形的躯体上，持剑追赶他们。

王默的心脏狂跳，喉咙泛起血腥味。转过一个拐角，她猛地刹住脚步——前方走廊两侧的罗马皇帝雕像全部转过头来，空洞的眼窝里亮起红光。

"这边！"建鹏踢开侧门，三人跌进一间小展厅。王默立即用扫把别住门把手，门外很快传来沉重的撞击声。

喘息间，王默打量这个临时避难所——是特展"童年的记忆"，陈列着各年代玩具。破镜子的白光突然照亮角落的一幅画：孩子们在操场玩耍，唯独一个小女孩被孤立在角落。

画中的小女孩突然转过头，对王默眨了眨眼。

"啊！"王默踉跄后退，撞倒了一个展柜。玻璃碎裂声中，无数玩偶滚落地面，它们的眼珠齐刷刷转向三人。

"我们被困住了。"罗丽飞到高处，"白薇知道我们在这里。"

玩偶们开始咯咯发笑，声音由小变大，最后汇成刺耳的尖啸。墙壁渗出黑色液体，逐渐凝结成一行字：

「恐惧是最后的仁慈」

「它让你知道何时该逃跑」

建鹏抄起灭火器砸向消防铃。刺耳的警报声中，玩偶们痛苦地捂住耳朵，暂时停止了移动。

"趁现在！"他踢开通往安全通道的门。

楼梯间比主展区更加阴森。潮湿的墙壁上布满手印，有的很小，像是孩子的。王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某种被遗忘的恐惧正在心底苏醒。

"默默，你脸色很差。"罗丽担忧地碰碰她的脸颊。

"我...小时候很怕黑。"王默声音发抖，"有一次同学恶作剧，把我锁在储物室里整整一下午...那个房间的墙壁，也有这样的手印..."

建鹏握紧她的手："现在有我们陪你。"

爬到三楼时，王默发现自己的影子有些异常——当她自己停下时，影子还在继续爬楼梯的动作，延迟了一秒才停下。

"罗丽..."她刚想指出这个可怕的现象，头顶突然传来轻柔的哼唱声。

是个女声，唱着走调的摇篮曲。歌声引领他们来到古希腊展区门前——两扇青铜大门上雕刻着美杜莎的头像，蛇发蠕动，石质眼睛滴溜溜转动。

"欢迎..."美杜莎的嘴唇开合，"...来到恐惧之源。"

大门自动开启。展区内，所有雕像都离开了底座，以诡异的姿态静止不动。它们全部张着嘴，像是在无声尖叫。中央空地上，一个白衣少女背对他们跪坐着，银白长发铺满地面。

"白薇？"王默试探着呼唤。

少女缓缓转头。王默倒吸一口凉气——她的脸被无数细小的石手覆盖，那些小手从她自己的皮肤下伸出，捂着她的眼睛、耳朵和嘴。

"又...来...了..."白薇的声音从石手缝隙间挤出，"...噩梦..."

地面突然软化，王默的双脚陷入其中。她惊恐地发现，大理石地面变成了无数只向上伸的手，抓住她的脚踝往下拉！

"叶罗丽魔法，心灵之光！"罗丽释放净化魔法，但这次粉光被一层黑色薄膜反弹回来。

建鹏用篮球砸向白薇："放开她！"

篮球穿过白薇的身体——那只是个幻影！真正的白薇出现在展区另一端，仍然被石手覆盖，但此刻那些小手正在她脸上蠕动，露出下面惨白的皮肤。

"你们...不该来..."白薇的声音忽远忽近，"紫罗兰...警告过..."

听到姐姐的名字，罗丽浑身一震："你认识紫姐姐？她在哪？"

白薇突然抽搐起来，石手全部缩回体内，露出她完整的脸——精致如瓷娃娃，但右眼是完全的乳白色，没有瞳孔。"她...在钟楼...等待...第十二声..."

"钟楼？城市中央那座废弃钟楼？"建鹏试图靠近，但地面又变成手海，"为什么帮虚无之影？你不是情绪守护者吗？"

白薇的左眼流下泪水："我守护恐惧...而恐惧告诉我...抵抗无用..."她指向王默，"你明白...对吗？那种...无力感..."

王默突然想起被锁在储物室的绝望，同学们在门外的大笑，逐渐暗淡的光线...那种恐惧确实让她多年不敢独自待在黑暗处。

"我明白。"她直视白薇的异色双瞳，"但后来我发现，恐惧不是用来服从的...是用来战胜的。"

她举起手臂，蓝色、黄色、绿色三片花瓣印记同时发光："荆萝让我转告你——'不要害怕恐惧'。"

白薇如遭雷击，踉跄后退："荆萝...她还活着？"

"以植物的形态。"罗丽飞到她面前，"就像黄莹变成向日葵种子。白薇，紫姐姐到底做了什么选择？为什么你们都说她是自愿的？"

白薇的脸开始崩裂，瓷娃娃般的皮肤下露出黑色物质。"她...抽走了你对她的记忆...因为虚无之影会通过血缘连接追踪..."她痛苦地弯下腰，"我们六个...分散逃离...只有紫罗兰直面黑暗...成为锚点..."

王默突然明白过来："所以虚无之影一直没能完全降临？因为紫姐姐在充当过滤器？"

白薇点头，裂痕已经蔓延到脖子："但她撑不了...太久...钟声...是封印松动的信号..."

第九下钟声突然响起，整个博物馆剧烈震动。白薇发出凄厉的尖叫，她的身体像瓷器般碎裂，露出里面蜷缩着的更小的身影——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女童，银发及膝，穿着破旧的白裙。

"这是...真正的我..."女童声音稚嫩，"被恐惧包裹的...核心..."

王默挣脱地面的束缚，冲上前抱住她："怎么帮你？"

"接受...恐惧..."白薇在她耳边轻语，"就像...接受黑暗...是光明的影子..."

王默想起储物室的经历："后来有个老师发现了我...她说，黑暗不可怕，可怕的是以为自己永远走不出去。"

白薇微笑，从胸口取出一片白色花瓣："给你...最后一个碎片...在钟楼..."

花瓣融入王默的契约印记。这次的记忆更加震撼——

紫罗兰跪在七色花中央，黑衣阴影缠绕着她。"成为我的容器，"阴影低语，"其他人就能安全离开。"

"条件是放过罗丽。"紫罗兰讨价还价，"永远抹去她对我的记忆。"

"值得吗？她永远不会知道你的牺牲。"

紫罗兰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小罗丽："爱不需要被知道。"

记忆中断。王默泪流满面，罗丽更是哭得不能自已："姐姐...一直在保护我..."

白薇的身体开始透明："快走...钟声越来越快...找到紫罗兰...但记住..."她突然瞪大眼睛，"愤怒比恐惧...更接近真相..."

"什么意思？"建鹏追问。

白薇没有回答。她的身影完全消散，只留下一尊小小的白色雕像——一个捂着脸哭泣的女童。与此同时，整个博物馆的雕像全部停止活动，恢复成普通展品。

三人冲出博物馆时，城市上空的黑雾更加浓重。王默掏出破镜子，白色光点已经熄灭，但令她毛骨悚然的是——镜中自己的倒影，正在诡异地微笑。

"罗丽..."她声音发抖，"我的影子..."

路灯下，王默的影子分明是站着的，但影子的头部却缓缓转向一侧，做了个"嘘"的手势。

第九下钟声的余音中，远处废弃钟楼的轮廓隐约可见。更可怕的是，钟楼尖顶上，一个穿紫衣的身影被无数黑色锁链缠绕，在风中轻轻摇晃。

"紫姐姐！"罗丽失声尖叫。

王默刚想安慰她，口袋里的破镜子突然震动。掏出来一看，镜面浮现新的血字：

「当心最温柔的陷阱」

「爱是最后的考验」

建鹏突然指向天空："看！那是什么？"

黑雾中，一双巨大的紫色眼睛缓缓睁开，正好俯瞰着钟楼的方向。当眼睛眨动时，整个城市的电力系统同时瘫痪，陷入彻底的黑暗。

唯有钟楼上的紫衣身影，散发着微弱的、紫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