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的铁门锈蚀得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王默伸手触碰的瞬间,锁孔自动旋转,发出十二下清晰的"咔嗒"声,仿佛无形的钥匙正在开启某种机制。
"小心。"建鹏拉住她,"这地方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从外面看,钟楼不过五层高,但推开门后,眼前是一条螺旋上升的楼梯,延伸进看不见尽头的黑暗。更诡异的是,台阶上刻满了情绪相关的词语——愤怒、欢乐、悲伤、恐惧...每个词都在微微蠕动,像活物般呼吸。
"情感阶梯..."罗丽的声音发抖,"紫姐姐把钟楼改造成了情绪过滤器。"
王默踏上第一级台阶,刻着"愤怒"的那阶突然变红,周围的温度骤升。她眼前闪过荆萝的脸——"愤怒比恐惧更接近真相"。
"每人要面对自己的情绪考验。"罗丽飞到她肩头,"默默,集中精神。"
第一步落下,王默瞬间置身于小学教室。几个同学围着她的画作嘲笑,颜料被故意打翻。熟悉的怒火涌上心头,但这次她深吸一口气:"愤怒告诉我什么是对的,但不能控制我。"
场景碎裂,台阶恢复原状。建鹏紧随其后,在"欢乐"台阶上陷入回忆——篮球赛获胜却被队友遗忘在庆祝圈外。他苦笑一下:"欢乐要分享才真实。"轻松过关。
就这样,他们一步步破解情绪陷阱。悲伤、恐惧、爱...每个考验都直击内心最脆弱的部分。王默在"爱"的台阶上看到妈妈深夜加班的背影,泪流满面却更加坚定。
爬到第五层时,楼梯突然扭曲变形。原本向上的台阶变成向下的滑梯,将他们抛入一个圆形大厅。
"空间扭曲了。"建鹏揉着摔疼的手肘,"我们刚才至少爬了十层。"
大厅中央悬浮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框雕刻着七色花图案。但镜面不是反射影像,而是显示着钟楼顶层的实时画面——紫罗兰被锁链束缚的身影。
"姐姐!"罗丽扑向镜面,却穿了过去,跌进另一个空间。
王默和建鹏赶紧跟上。穿过镜子的感觉像是被拆解又重组,每个细胞都在刺痛。等视野恢复,他们站在一个紫色调的圆形房间里,正中央是——
"紫姐姐!"罗丽的声音破碎了。
紫罗兰被八条锁链呈放射状吊在空中,紫色长发垂至地面。她的装束与罗丽相似,但裙子是深紫色的,胸口别着一朵枯萎的紫罗兰花。最令人心痛的是,她的皮肤上布满黑色裂纹,像是随时会碎裂的瓷器。
"小花蕊..."紫罗兰抬起头,露出与罗丽极为相似的面容,"你长大了。"
罗丽飞向她,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谁把你变成这样的?我带你回家!"
紫罗兰虚弱地摇头:"这是我选择的位置。作为容器...作为屏障。"
王默注意到房间没有窗户,但四面墙都是镜子,每面镜子里都映出不同的场景——植物园、游乐园、博物馆...他们之前经历过的所有地点。
"情感节点..."她恍然大悟,"紫罗兰小姐,你一直在监视虚无之影的动向?"
紫罗兰的锁链哗啦作响:"不止如此...我在分担..."她突然剧烈咳嗽,黑色物质从嘴角渗出,"还剩多少时间?"
"第十下钟声刚响过。"建鹏查看手机,却发现时间显示乱码,"外面已经乱套了,人们失去情绪能力,影子开始独立行动..."
紫罗兰闭上眼睛:"太快了...我以为至少能撑到月圆..."
王默鼓起勇气上前:"告诉我们怎么帮你。白薇给了我们白色花瓣,荆萝留下了线索,说'愤怒比恐惧更接近真相'..."
听到这句话,紫罗兰猛地睁眼,紫色瞳仁收缩成针尖大小:"她...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罗丽追问。
紫罗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王默:"给我看你的契约印记。"
王默展示右手腕,四色花瓣的印记清晰可见。紫罗兰凝视片刻,突然流下紫色的泪水:"原来如此...你被选中不是偶然..."
"什么意思?"王默困惑不解。
一声巨响打断对话。整个钟楼剧烈摇晃,砖石从天花板剥落。紫罗兰的锁链一根接一根断裂,黑色裂纹在她皮肤上蔓延。
"第十一下钟声!"紫罗兰挣扎着保持清醒,"没时间解释了...看心之镜!"
最后一面完好的镜子转向罗丽,映出的不是现在的她,而是童年记忆——小罗丽在七色花园中哭泣,紫罗兰轻抚她的头发:"小花蕊,姐姐要出趟远门。"
"不要!你会像爸爸妈妈一样不回来吗?"
紫罗兰强忍泪水:"带上这个。"她将一朵小花别在小罗丽衣领上,"当你想我时,就对它说话...我一定能听见。"
记忆变换,变成分离当天的场景。紫罗兰跪在七色花中央,对其他仙子说:"有人必须留下牵制虚无之影。我是最年长的,责任在我。"她转向沉睡的小罗丽,"带走她...抹去她对我的记忆...这是唯一能保护她的方法。"
记忆中断。罗丽瘫坐在地,泪水浸湿衣襟:"全部...都是假的?虚无之影不是入侵者?"
紫罗兰的身体开始透明:"它曾经是...七色花的影子..."
"什么?"建鹏惊呼。
"我们享受阳光...却忘了影子也需要存在..."紫罗兰的声音越来越弱,"它因被遗忘而愤怒...因被抛弃而复仇..."
王默突然想起什么:"所以'愤怒比恐惧更接近真相'...虚无之影的动机是被抛弃的愤怒?"
紫罗兰点头,突然痛苦地弓起身子。最后一条锁链崩断,她的身体开始分解成紫色光点。
"姐姐!"罗丽试图抓住那些光点,却徒劳无功。
"记住...不要对抗...要接纳..."紫罗兰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心之镜...会引导你们..."
最后一粒光点消失时,整个房间的镜子同时爆裂。王默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发现自己站在钟楼顶层露天平台,狂风呼啸。建鹏和罗丽在不远处,而更可怕的是——
城市上空的黑雾已经凝聚成巨大的人形,只有轮廓没有细节。它俯视着整座城市,所到之处,人们的影子纷纷脱离本体,像活物般游向黑雾。
"虚无之影...完全降临了..."罗丽的声音颤抖。
王默突然发现自己的影子也不见了。低头一看,寒意直冲头顶——影子正站在她三米开外,完全独立行动,对她做了个"过来"的手势。
建鹏的篮球突然滚向影子,被它一脚踩爆。"糟糕...它开始实体化了..."
罗丽飞向曾经束缚紫罗兰的位置,现在那里只剩下一朵干枯的紫罗兰花。她小心翼翼地捧起花,花瓣立即化为灰烬,只留下一粒种子。
"还有希望..."罗丽握紧种子,"紫姐姐的核心还在。"
黑雾中突然睁开无数眼睛,全部聚焦在钟楼上。一个难以形容的声音响彻城市:
「时间到了」
「最后的钟声」
「永恒的虚无」
王默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是舒言发来的紧急消息:"全城异常!你们在哪?等等...什么?!镜子里的我在对我笑?!"
紧接着是陈思思的语音:"默默!所有反光面都...啊!"刺耳的杂音后,高泰明的声音切入:"不管你们在做什么,快完成它!这里撑不住了!"
王默看向破镜子,最后一条血字正在形成:
「当十二声钟响」
「心与影将永隔」
「除非——」
文字在这里中断。与此同时,钟楼的大钟开始自行摆动,时针飞速旋转,指向十二点的位置。
"来不及了!"建鹏拉起王默,"我们得阻止最后一下钟声!"
罗丽飞到大钟前,试图用魔法停止指针,但她的粉光被黑雾吞噬。王默突然想起什么,掏出四色花瓣印记的手按向钟面:
"情感光谱,守护!"
蓝、黄、绿、白四色光芒交织成网,暂时减缓了指针移动。但黑雾中伸出无数触须,开始撕扯光网。
"力量不够!"建鹏加入,释放自己的绿色能量,"还差什么?"
罗丽捧起紫罗兰种子:"还差红色喜悦、青色希望和...紫色爱。"她突然看向王默,"默默,契约印记里是不是有紫姐姐的力量?"
王默点头:"每次接收花瓣时,都有紫罗兰的记忆..."
"那就试试这个!"罗丽将种子按在王默的契约印记上。
剧痛如闪电贯穿全身。王默眼前闪过最后的记忆碎片——
紫罗兰站在七色花前,对着自己的影子说:"我知道你的痛苦...但这不是解决方式。"
影子扭曲变形:"你们享受光明,却把我遗弃在黑暗!"
"那就让我成为桥梁..."紫罗兰伸出手,"用我的爱...平衡光与影..."
记忆中断。王默的契约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七彩光芒,直冲云霄!黑雾被暂时击退,钟摆停滞在十二点差一秒的位置。
但胜利转瞬即逝。黑雾重新凝聚,这次化作一个与王默轮廓相同的黑影,只是更加高大狰狞。
"王默..."影子用她的声音说话,却带着诡异的回声,"你以为借用紫罗兰的力量就能赢?"
它突然伸手掐住自己(王默)的脖子。王默顿时感到呼吸困难,踉跄跪地。
"默默!"罗丽和建鹏同时惊呼。
影子冷笑:"看啊,你的朋友们多着急...但很快,他们就会像七色花抛弃我一样...抛弃你..."
王默在窒息中挣扎,却看到一幕可怕的景象——罗丽和建鹏的影子也脱离了本体,正从背后悄悄接近他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冰蓝光芒突然从天而降,精准击中王默的影子!影子吃痛松手,王默趁机滚到一旁,剧烈咳嗽着抬头——
水沐雨站在钟楼边缘,冰蓝长发在狂风中飞舞。她的右眼完全变成了七色花图案,左眼则是清澈的灰蓝色。
"水...沐雨?"王默艰难地爬起来。
"没时间解释了。"水沐雨的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带着紫罗兰特有的温柔语调,"拿好这个。"
她抛来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七彩沙粒。"心之砂...紫罗兰最后的力量..."她的身体开始透明,"撒向影子...当第十二声响起时..."
黑雾突然扑向水沐雨,贯穿她的胸膛!"不!"罗丽尖叫。
水沐雨却笑了:"别难过...我只是回归本体..."她看向王默,"记住...真正的敌人不是影子...而是拒绝接纳它的心..."
她的身体完全消散,只留下一面小镜子落在地上。王默捡起来,看到镜背刻着一行小字:
「水沐雨·无影之身·紫罗兰的意志」
罗丽捡起那面小镜子,突然瞪大眼睛:"我明白了!水沐雨是紫姐姐创造的'无影之身'!用来在现实世界行动的载体!"
建鹏挡在她们前面:"学术讨论先放放!那玩意儿又来了!"
虚无之影重新凝聚,这次直接化身为放大版的王默影子,足有三米高。更可怕的是,钟摆再次开始移动,距离十二点只剩不到十秒!
"罗丽!"王默将心之砂分给她和建鹏,"按水沐雨说的做!"
当时针与分针重合的瞬间,三人同时撒出心之砂。七彩沙粒在空中形成一张光网,笼罩了整个钟楼。第十二下钟声响起,但声音不是"当当"的金属音,而是紫罗兰温柔的哼唱。
虚无之影发出刺耳尖啸,身体开始崩解。黑雾被光网过滤,逐渐变得透明。城市各处,脱离本体的影子纷纷回归。
就在胜利似乎来临时,王默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正在变透明!
"默默!"罗丽惊恐地抓住她的手,"怎么回事?"
王默看向心之镜,镜中的自己正在缓慢消失。而镜面浮现出最后一行血字:
「代价必须对等」
「一人留」
「众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