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回声

时之坟场的入口是颗被冰封的眼泪。

建鹏站在冰川裂缝边缘，看着悬浮在空中的巨大冰晶——直径超过三公里，内部冻结着无数星球碎片。最诡异的是，这些碎片仍在缓慢运动，重复着所属星球毁灭前最后一刻的场景。

"物理法则在这里是装饰品。"他对着通讯器说，声音因维度扭曲断断续续，"刚看到恐龙和太空战舰死在同一块碎片里。"

通讯器里传来刺耳的杂音，随后是璃魅失真的声音："找到...坐标...第七层..."

建鹏的机械植物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暴长，藤蔓刺入冰晶表面。坚韧的植物纤维在接触到超低温瞬间结晶化，却奇迹般地没有断裂，反而开出一朵朵冰花——每朵花蕊中都闪烁着某个文明最后的影像。

"见鬼..."建鹏想抽回手，却发现藤蔓已经自主扎根。更糟的是，结晶化正沿着手臂向他身体蔓延。

"需要帮忙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建鹏猛地转身，看到舒言站在三米外——不，不是他的舒言。这个舒言穿着银白制服，右眼是正常的，左胸却有个贯穿伤，伤口处不是血肉而是缓慢转动的齿轮。

"第几次轮回的？"建鹏警惕地后退，激活防御性藤蔓。

"第13次。"克隆体舒言苦笑，"那次你为保护罗丽被二维化了。"他指向某朵冰花，"就在那里面。"

建鹏顺着指引看去，冰花中确实映出自己变成剪影的瞬间。但没等他细看，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冰川裂缝中升起无数透明棺椁，每个里面都躺着不同年龄的舒言——从垂暮老者到襁褓婴儿，全都带着机械改造的痕迹。

"他们醒了。"克隆体舒言脸色骤变，"快走！初代在第七层——"

话未说完，他的头颅突然被某种无形力量拧转180度。建鹏眼睁睁看着所有棺椁同时开启，成千上万个舒言克隆体整齐划一地坐起，沙漏左眼同时亮起红光。

"检测到非法入侵者。"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执行时之守护者协议。"

建鹏的植物魔法本能地构筑防御工事，却在接触到第一个克隆体时遭遇可怕反击——对方只是轻轻碰触藤蔓，那些植物就迅速老化成灰。更年轻的克隆体们直接穿过防线，小手按在建鹏胸口。

"第18次轮回的建鹏。"孩童模样的克隆体歪着头，"你的心跳比前17次都快。"

剧痛从接触点炸开。建鹏看到自己的皮肤开始浮现年轮状纹路，肌肉纤维像老树皮般皲裂。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变成枯木时，一道暗影屏障突然隔开克隆体大军。

"找到初代舒言！"璃魅从阴影中跃出，黑裙化作无数荆棘逼退克隆体，"王默她们在第七层等我们！"

建鹏惊讶地发现璃魅的暗影标记完全展开了——不再是简单的符号，而是精密如星图的复杂结构。更令人不安的是她说话的方式，时而温柔时而冷酷，仿佛两个灵魂在共用声带。

克隆体们突然停止攻击。最年长的那个缓步上前，机械手指轻触璃魅的额头："星辰祭司...您终于回来了。"

璃魅的双眼瞬间变成纯粹的紫色："带我去见时之心。"

冰川在他们脚下裂开，露出向下的螺旋阶梯。建鹏注意到每个台阶都刻着不同宇宙的毁灭日期，而第18阶是空白的——正等着被填上。

第七层不像建筑，更像某种巨兽的颅腔。弧形穹顶布满脉动的神经状管线，地面是半透明的膜状物，踩上去会泛起涟漪。王默和罗丽站在中央平台前，平台上躺着个白发苍苍的舒言克隆体——他的胸腔被剖开，露出里面完全机械化的心脏。

"默默！"建鹏惊呼，"你的手！"

王默的右手已经彻底变成机械构造，现在连左肩也开始齿轮化。她苦笑着举起一张金属箔片："时之坟场的'使用说明'...只有用星辰齿轮印才能读取。"

罗丽的状况更令人担忧。她的代码纹身脱离皮肤漂浮在周围，整个人像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般时隐时现："建鹏...别碰任何表面...这里每个原子都记录着时间..."

璃魅突然跪在初代克隆体前，用古老语言吟诵着什么。克隆体的机械心脏突然亮起蓝光，投射出一幅星图——显示九个宇宙如同气泡般漂浮在虚空海洋中，而某种巨大生物正从深处上浮。

"最初眼泪..."璃魅的双手插入克隆体胸腔，"就是时之守护者的第一滴机械泪。"

随着她的动作，初代克隆体的身体迅速风化。当璃魅抽出手时，掌心托着一颗冰蓝色的结晶泪滴。整个时之坟场随之震动，所有克隆体同时捂住左眼惨叫。

王默的星辰齿轮印突然与泪滴共鸣。机械右眼自动分析出令人震惊的结果——这滴眼泪的分子结构与她的星血泪完全相同。

"原来如此..."王默的声音带着金属回声，"第一个观测者...也是舒言..."

全息影像突然切换，展示出被隐藏的真相：在第一轮实验开始时，根本没有王默这个观测者。是舒言自愿接受改造，用时间魔法分裂出4918个自己同时观测所有可能性。而第4919号实验体，才是王默。

"所以誓约之印本质是..."罗丽的代码突然紊乱，"时间克隆技术？"

初代克隆体完全风化消散，只留下最后一句低语："找到第1号宇宙的王默...三个观测者的共鸣能打开虚空之核..."

震动突然加剧。平台下方传来金属断裂的巨响，无数休眠舱从地底升起——每个舱门上都刻着"时之守护者培育舱"的字样。

"我们中计了。"璃魅抱紧泪滴，"初代舒言是封印...取走眼泪就释放了整个克隆体军队！"

最年长的克隆体们已经突破到第七层。他们不像年轻克隆体那样机械，反而带着某种神性光辉，举手投足间就能扭曲局部时间流速。

建鹏的植物魔法在此地变异出奇异形态——结晶藤蔓开出的花能短暂冻结时间，但每使用一次就加速他的老化。当他用这能力暂时阻挡克隆体时，璃魅打开了暗影通道：

"走！去第1号宇宙的残骸！"

王默却突然跪倒在地。她的机械手不受控制地插入平台，星辰齿轮印全功率运转。整个时之坟场的时间记录如潮水般涌入意识，其中最清晰的片段来自第9号宇宙：

黑化王默站在控制台前，身后是被二维化的伙伴们。她的机械眼流着血泪，手指悬在红色按钮上方。而全息屏上显示着令人心碎的文字：

「格式化确认」

「第9号实验宇宙即将重启」

「唯一备份存档：观测者王默-9」

"原来她是为了..."王默的人类左眼流下泪水，"保存他们..."

罗丽的代码突然接入王默的机械右眼，强行中断数据流："默默！你的意识会被冲散的！"

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黑化王默按下按钮的瞬间，她对着监控镜头说了句话。王默的唇语解读能力自动工作：

「去找第1号的我」

「她记得虚空的弱点」

暗影通道开始崩塌。克隆体大军已经突破时间冻结，最前排的举起了武器——不是科技造物，而是某种凝固的时间片段，被塑造成刀刃形状。

"现在！"璃魅将最初眼泪按在王默的星辰齿轮印上。

强光吞没了一切。在传送前的最后一瞬，建鹏看到令他毛骨悚然的景象——所有克隆体突然整齐划一地微笑，用舒言的声音说：

「第18次轮回快乐」

「这次请一定要杀死虚空大人」

[下一章：初代观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