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

白玉笙最后一次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是在救护车刺耳的鸣笛里。

她仰面倒在柏油路上，十二月的雪混着血水渗进高定礼服，镶满碎钻的裙摆此刻被鲜血染红，碎钻也失去了原本的色彩，满目皆是触目惊心的红。耳边喧闹的尖叫声里，她突然想起今天本该捧起第三座金狮奖杯。

"姐姐...姐姐的手在发光！"

孩童带着哭腔的惊呼让她勉强睁眼。掌心的凤凰胎记正泛着诡异的金红，仿佛有人把熔岩注入了血管。剧痛从心脏炸开的瞬间，她看见漫天大雪变成了燃烧的灰烬。

再睁眼时，犬牙正抵着喉管。

五岁女童细嫩的脖颈传来刺痛，血腥味混着畜生嘴里的腐臭冲进鼻腔。白玉笙在雪地里蜷成虾米，透过散乱的发丝看见三条牛犊大的西域獒犬——这是嫡姐白明玥及笄礼时，太子赏的玩意儿。

"小杂种也配用母亲的药炉？"十五岁的华服少女立在廊下，鎏金手炉磕在栏杆上铛铛作响，"给我往死里咬！"

獒犬的涎水滴在颈侧瞬间，白玉笙突然笑了。这具幼小身体里，属于影后白玉笙的灵魂正在苏醒。前世片场驯兽师教的法子闪电般划过脑海——越是猛犬，越忌惮直视。

"阿姐..."她忽然撑起身子，沾血的手指直戳领头獒犬的鼻孔，"你闻闻，这是苏姨娘昨晚熬的什么药呀？"

孩童稚嫩的声线裹着蜜糖，手指却精准捅进犬类最脆弱的黏膜。趁着畜生吃痛后退的间隙，她踉跄扑向白明玥，袖中早就藏好的药渣天女散花般扬了满身。

"瘟疫！是瘟疫！"女童突然翻着白眼抽搐，"姨娘说治不好就要传给所有人——"

正要挥鞭的白明玥僵在原地。那些褐色的药渣正粘在她蜀锦裁的裙裾上，其中几片分明是治肺痨的紫菀草。侯府深宅养大的千金哪见过这般阵仗，竟吓得跌坐在雪地里。

白玉笙趁机滚到廊柱后，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呢喃："阿姐的月事迟了半月吧？城南济世堂的坐堂大夫...可认得太子府的腰牌？"

看着白明玥瞬间惨白的脸，她知道赌对了。今晨偷溜出府时，正撞见这位嫡姐的贴身丫鬟往药铺送染血的帕子。十五岁少女紊乱的信期，在这贞洁大过天的世道里，足够毁掉一桩皇室姻亲。

"疯了...这小贱人定是疯了！"白明玥揪着领口连连后退，"快把这扫把星扔去祠堂！"

粗使婆子们裹着厚棉袄过来拖人时，白玉笙仍保持着疯疯癫癫的姿态。后腰被青砖地磨得生疼，她却盯着掌心发呆——那里本该有凤凰胎记的位置，此刻印着道陈年烫疤，形状竟像半枚玉珏。

祠堂铁门轰然关闭的刹那，装痴的孩童突然恢复了正常。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着供桌上层层牌位。最角落那个簇新的灵牌上，"苏婉"二字还带着松烟墨的苦香。

五日前，就是在这间阴冷的屋子里，原主亲眼看着生母的棺椁被草草抬出角门。七窍流血的尸体，指甲缝里的朱砂，还有嫡母王氏那句"早该送你们母女团聚"——五岁孩童不懂的蹊跷，落在白玉笙眼里全是破绽。

"倒是省了试镜的功夫。"她扯下孝带缠住渗血的脚踝，突然对着虚空轻笑。月光将小小的影子投在墙上，竟隐约显出成年女子的轮廓。祠堂外传来三更响，远处佛堂的琉璃灯倏地灭了。

白玉笙摸到供桌下的暗格时，指尖触到个冰凉的物件。生母留下的鎏金错银算盘缺了两档，却在月光下泛着幽幽蓝光——十三档算珠上全刻着古怪符号，分明是改良后的苏州码子。

"原来你也在等这一天。"她将算盘藏进里衣，贴着心口的位置微微发烫。屋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拍打窗纸，却盖不住墙根处渐近的脚步声。有人往门缝里塞了块黢黑的饽饽，哼着扬州小调快步离去。

白玉笙就着雪水啃冷硬的吃食时，尝出馅料里混着三七粉。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突然翻涌：每月初七，角门张婆子总会"不小心"多蒸个药膳包子。

祠堂梁上突然传来轻响，半块桂花糕掉在蒲团上。抬头望去，瓦片间隙露出双狡黠的猫儿眼——是那个总在厨房偷剩饭的哑女，袖口还沾着炮制药材的硫磺味。

"成交。"白玉笙对着屋顶举起算盘，第十三档算珠映着月光，显出个潦草的"医"字。藏在房梁上的少女瞳孔骤缩，怀中的《千金方》抄本啪嗒落在供桌上。

敲过四更时，白玉笙在族谱背面画下第一个人脉图。云岫、青竹、谢九章三个名字连成三角，中央潦草地写着"火药"二字。祠堂地上的雪水渐渐结成冰，倒映出女童与成年女子重叠的笑靥。

佛堂方向突然传来钟声，白玉笙猛地攥紧算盘。在她看不见的侯府正厅，永宁侯正将密信凑近烛火，信上"九皇子伴读"几个字在火焰中蜷曲成灰。更远处的官道上，七皇子萧景翊的马车碾过新雪，车辕挂着盏凤凰衔珠灯。这一切，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剧本。命运的齿轮，正在悄然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