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漏窗透进第一缕晨光时，白玉笙数清了算盘第十三档的刻痕。九横四纵的凹槽里嵌着黑曜石粉末，指尖抚过时泛起奇异的涟漪——这分明是张微型星图，北极星的位置正对着永宁侯书房的方向。
"啪嗒。"
瓦片上的霜花坠在《千金方》封皮上，白玉笙抬头望着梁间晃荡的破布鞋。云岫倒挂在房梁，枯草似的头发垂下来，沾着药渣的手指在族谱上划出一道血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白明玥"的名字旁多了个朱砂圈，形如孕妇鼓胀的肚腹。
"三个月？"白玉笙蘸着香灰在蒲团上画了个问号。
哑女翻了个跟头落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半块茯苓糕，糕体上粘着深褐色的污渍。白玉笙凑近嗅了嗅，铁锈味混着麝香的甜腻刺入鼻腔——是干涸的血迹，掺着落胎药的残渣。
祠堂外突然响起铜锁晃动的声响。云岫猫腰钻进供案底下时，白玉笙已经将族谱塞回原位。门缝里滚进个冻梨，后面跟着双缀珍珠的绣鞋。
"三妹妹饿坏了吧？"白明玥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子，"母亲特赏的西域贡品，说是...止咳润肺呢。"
白玉笙盯着滚到脚边的果子，表皮凝着层诡异的白霜。前世拍清宫戏时道具组常用的招数闪过脑海——用浸过砒霜的银针在果蒂处扎孔，剧毒随汁水渗入肌理。
"阿姐替我尝尝？"她突然扑过去抱住白明玥的腿，冻梨顺势塞进对方貂裘，"昨儿梦见姨娘说，第一个吃贡品的人能当太子妃！"
白明玥像被烙铁烫了似的尖叫。冻梨滚落在地，被闻声而来的嬷嬷一脚踩碎。混着冰碴的果肉溅在青砖上，竟泛起细密的绿沫。
"三小姐魔怔了！快叫神婆去驱邪！"
粗使婆子们冲进来时，白玉笙正掐着大腿痛哭流涕。藏在袖中的算盘珠硌得生疼，她借着挣扎的动作将两颗珠子弹向房梁。云岫接住的瞬间，窗外突然传来马匹嘶鸣。
永宁侯下朝归府的轿辇刚到二门，就看见祠堂方向浓烟滚滚。管家提着水桶狂奔："走水了！三小姐还在里头！"
白玉笙蹲在燃着的蒲团前，将最后半本《金刚经》丢进火盆。生母的牌位早被她调包，此刻正在云岫怀里裹着油布。窗棂烧断的刹那，她听见萧景翊的声音穿透浓烟："拿本王的令牌，调羽林卫水龙！"
火舌舔上房梁时，有人破窗而入。玄色大氅裹着冷松香罩住她全身，白玉笙在腾空的瞬间摸到来人腰间的玉扣——蟠龙纹中央缺了个小角，与她掌心的烫疤正巧严丝合缝。
"别怕。"青年的声音带着蛊惑，"你掌心的胎记...很特别。"
白玉笙将脸埋在他颈间，藏起嘴角冷笑。前世片场威亚断裂时，她也是这般攀着替身演员的脖子。祠堂轰然倒塌的巨响中，她咬破舌尖发出气若游丝的呜咽："凤凰...火里的凤凰..."
当夜子时，永宁侯府祠堂遗址。
白玉笙跪在焦黑的梁木前，听着父亲与萧景翊的博弈。
"小女命格带煞，恐冲撞了殿下..."
"侯爷可知，钦天监昨夜观星，说凤凰涅槃的异象正应在贵府？"
她低头数着青砖裂缝里的蚂蚁，直到瞥见那双金线蟒纹靴停在一丈外。萧景翊的剑尖挑起她下巴时，算盘珠在袖中无声滑动。
"告诉本王，你想要什么？"
白玉笙望向星空，第十三颗算珠在掌心发烫。北极星的位置，谢家商船该到琅琊港了。
"想要个教书先生，"她绽开孩童天真的笑颜，"教我怎么把星星摘下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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