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摘星

萧景翊的剑尖在白玉笙下颌凝出一点寒星。

远处传来敲过三更的闷响，祠堂焦木在夜风里发出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咬着她的裙角。七皇子玄色大氅上的金线蟒纹在月光下流转，腰间残缺的玉珏与少女掌心的烫疤同时泛起微光。

"摘星？"萧景翊忽然收剑入鞘，鎏金剑柄磕在青砖上迸出火星，"永宁侯府三小姐，可知钦天监养着三百二十八个观星奴？"

白玉笙垂眸盯着青砖缝隙，几只工蚁正搬运着烧焦的米粒。她将冻僵的脚趾往破棉鞋里缩了缩，忽然指着西南角的断梁："那根椽子烧了七寸三，正合紫微垣天枪星偏移之数。"

萧景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俯身捏住女童腕骨，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那截细腕："谁教你的星象？"

"殿下腰间的玉扣。"白玉笙疼得吸气，面上仍挂着天真笑意，"昨夜火起时，蟠龙缺角映着危宿三，此刻却对着轩辕十四——您挪了七步。"

暗卫的刀锋瞬间出鞘三寸，又被主人抬手止住。萧景翊松开她的手腕，玄色麂皮手套沾了女童腕间的血渍，在月光下显出诡异的紫。

永宁侯的咳嗽声从月洞门外传来时，白玉笙已经晕倒在焦土上。她故意让碎石划破的脚踝渗着血，掌心的烫疤却紧紧贴着怀中的鎏金算盘。第十三档算珠硌着肋骨，将谢家商船的水纹密语印在肌肤——戌时三刻，琅琊港三号仓。

三日后，白玉笙披着狐裘踏进听雪轩。

檐下铁马叮咚，廊前跪着八个戴镣铐的白发老者。最左侧的老者须发皆被燎去半边，怀中紧抱的浑天仪裂了道细缝。

"这些是殿下从钦天监借来的'星星'。"引路嬷嬷将"借"字咬得血腥味十足，"姑娘可仔细着用。"

白玉笙踮脚取下铁马，黄铜片上赫然刻着谢氏商船的鹰隼标记。她将冰凉的铜片贴在脸颊，突然指着抱浑天仪的老者："我要这个会修漏水屋顶的。"

满院死寂中，萧景翊的笑声自梅林传来。七皇子执剑挑落一树红梅，剑锋堪堪停在老者咽喉："张监副，三年前你私改彗星轨迹，害得陇西王氏被诛九族时，可想过要给自己的屋顶补漏？"

白玉笙接过飘落的梅瓣，指尖在花汁染红的瓣尖一搓——根本不是朱砂，是陇西特产的辰砂。前世拍历史剧时，道具师说过这种颜料遇盐变蓝。

"先生教我认星星。"她将梅瓣塞进张监副颤抖的手心，"哪颗星子会吃人，哪颗星子能救命。"

当夜，钦天监三百车星图典籍填满了永宁侯府废园。白玉笙蜷在暖阁里翻《步天歌》，脚边炭盆煨着云岫偷来的硫磺。窗纸突然被戳破个小洞，半块桂花糕裹着字条掉在书页间。

"谢九章"三个字映入眼帘时，鎏金算盘发出清越的撞击声。第十三档算珠自动归位，拼出个潦草的"琅"字。白玉笙就着烛火烧掉字条，灰烬落在砚台里，混着辰砂画出一艘三桅帆船。

次日寅时，白玉笙被嫡母王氏的尖叫声惊醒。

十二个粗使婆子撞开听雪轩的门时，她正将《甘石星经》垫在脚下够书架顶层的漆盒。王氏的翡翠护甲掐进她肩头："小贱人把玥儿的庚帖藏哪了？"

白玉笙顺势跌落，漆盒里的玉珏碎片天女散花般散落。其中一片正落在闻讯赶来的萧景翊靴前，蟠龙纹缺角与七皇子腰间玉扣完美契合。

"本王的聘礼，侯夫人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