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涅槃

萧景翊剑未出鞘，王氏的翡翠抹额已断成两截。白玉笙缩在书架后，看着嫡母脸色由青转白——那玉珏碎片上分明沾着干涸的血迹，正是太子冠礼那日先皇后遇刺时留下的。

永宁侯赶来时，白玉笙正将最后一片玉珏塞进萧景翊掌心。冰凉的玉石触及皮肤刹那，前世的记忆如潮水倒灌——颁奖礼刺目的灯光，掌心发烫的凤凰胎记，还有车轮碾过胸腔时，那个孩子脖颈间的玉坠图案。

"我要他。"她突然指向人群后的青衫少年。

抱着星图的谢九章抬起头，左眼覆着鲛绡面罩。海风腌渍过的咸涩气息扑面而来，白玉笙袖中的算盘珠疯狂震动。谢家商船特有的龙涎香从他袖口溢出，与云岫偷来的硫磺味混合成刺鼻的硝烟气息。

萧景翊的剑鞘压住永宁侯欲抬的手："准了。"

三个月后，白玉笙在观星台点燃第一筒烟花。

硫磺与辰砂混合的火星窜上夜空时，谢九章改良的航海罗盘正在校准北极星方位。张监副哆嗦着记录星轨，云岫往火药里掺入的皂角粉炸出漫天蓝莲。

"凤凰涅槃！"宫墙上观望的百姓纷纷跪倒。

白玉笙却盯着手中烧焦的引线，现代记忆与古代知识在脑内熔铸成新的脉络。当夜子时，她在谢九章的海图上画出条朱砂航线："去婆罗洲找这个，比白银更金贵。"

"硝石矿？"谢九章独眼映着烛火，"三小姐要这么多火药，莫不是要炸了紫禁城？"

"我要炸的是海。"她将鎏金算盘拆解重组，十三档算珠拼成船锚形状，"等海路通了，女子不必困在四四方方的天井里等死。"

更鼓声里，萧景翊的暗卫正在屋顶记录每句话。七皇子抚摸着复原的玉珏，御书房案头摊着白玉笙篡改过的星图——危宿三星的位置偏移半寸，正指向冷宫地底的龙脉。

春分那日，白玉笙在祠堂废墟下挖出生母的檀木匣。褪色的红绸里裹着半枚虎符，与苏姨娘难产而亡的医案叠在一起。泛黄纸页间掉落几粒朱砂，遇水竟化成黑血。

"侯爷可知我娘真正死因？"她将虎符压在被下毒的茶盏下，"当年北境三万将士的冤魂，今夜怕是要来找您讨杯酒喝。"

永宁侯砸碎的茶盏里，朱砂混着孔雀胆渗进青砖。白玉笙踩过父亲瘫软的身体，将虎符系在谢九章带来的信鸽腿上。海东青掠过海平面时，海船正载着第一批硝石驶向秘密军港。

子夜暴雨倾盆，白玉笙在铜镜前染红指甲。镜中倒映着萧景翊阴鸷的面容，他手中的凤凰金簪正滴着血："三妹妹要的星星，本王摘来了。"

白玉笙笑着将金簪刺入发髻，簪尾小刃割破指尖。血珠坠入辰砂砚台，混着她从现代带来的算术公式，在《天工开物》空白处洇出火炮设计图。

"殿下可知，星星是会叛主的？"她将染血的星图抛向火盆，"就像您腰间玉珏，本该有一对。"

惊雷炸响的瞬间，萧景翊掐住她脖颈按在墙上。白玉笙却笑着展开掌心，烫疤与残缺玉珏拼出完整的山河纹——正是前朝玉玺缺失的西北疆域。

暴雨冲刷着听雪轩的瓦当，谢九章的战船正在暗夜中试射新式火炮。白玉笙听着遥远的轰鸣，想起前世片场爆破戏的硝烟。萧景翊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你要这破碎山河？"

"我要重写星图。"她咬破藏在齿间的毒囊，血色漫上唇角，"把女子的命数，刻进紫微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