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雪水顺着瓦当滴落,在青砖上凿出深浅不一的冰窟。白玉笙蜷在蒲团上数着更漏,掌心的烫疤贴着生母留下的鎏金算盘,第十三档算珠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戌时三刻,角门传来三短一长的鹧鸪哨。
她将孝衣反穿成素色斗篷,袖袋里塞满从供桌偷藏的香灰。白日里装疯时故意撞倒的灯油,此刻在祠堂外墙洇出蜿蜒的油渍,正通向苏姨娘生前居住的听雨轩。
"三小姐,老奴只能送到这儿了。"角门张婆子将灯笼往雪地里一插,枯槁的手突然攥住她腕子,"那井口...姨娘咽气那日,老奴瞧见王氏的刘嬷嬷往里头扔过东西。"
白玉笙腕骨一翻,袖中滑出半块茯苓糕。这是今晨从嫡姐食盒里顺的,糕体夹层还沾着朱砂末:"嬷嬷的咳疾,用川贝枇杷膏兑黄酒服下最好。"
老仆瞳孔骤缩,灯笼险些烧着褪色的门帘。五日前苏姨娘暴毙,正是她奉命往药罐里添的川贝。
雪粒子扑在脸上如刀割,白玉笙踩着油渍痕迹疾行。前世拍谍战戏时学的反跟踪术派上用场——每过三个廊柱便折返半寸,裙摆扫过的雪地里,香灰撒出断续的北斗七星。
听雨轩的牌匾斜挂着,北风穿过破窗发出呜咽。白玉笙蹲在井沿,算盘珠沿着青苔缝隙滚落,叮咚声在井底激起诡异的回响。
"哗啦——"
铁索晃动声从井底传来,白玉笙猛然后仰。染血的药杵擦着鼻尖飞过,钉在身后槐树上嗡嗡震颤。井口翻出个湿漉漉的人影,哑女云岫倒挂在辘轳上,怀中《千金方》哗啦作响。
"三个月前。"白玉笙晃了晃从井底捞起的药渣包,硫磺混着麝香的气味刺得人太阳穴发胀,"苏姨娘根本不是死于血崩。"
云岫翻身落地,沾着冰碴的手指在雪地疾书。歪斜的"王"字尚未写完,远处突然传来犬吠。白玉笙反手将人推进枯井,自己贴着井壁滑入刺骨寒潭。
三条西域獒犬的绿眼在井口闪烁,白明玥的鎏金护甲叩在井沿:"母亲说得对,小杂种果然会来招魂。"
白玉笙浸在冰水中的手指微动,算盘珠卡进辘轳机关。前世在威亚上练就的腰力猛地绷紧,整个人如箭鱼般蹿出水面。獒犬扑咬的瞬间,她将药渣包塞进领头畜生的鼻孔。
"阿姐小心瘟疫!"孩童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白明玥踉跄后退,绣鞋踩中井边油渍。三条獒犬突然发狂般互相撕咬,白玉笙趁机攀住云岫抛下的麻绳。算盘第十三档珠子弹射而出,精准打灭回廊下的气死风灯。
黑暗笼罩庭院的刹那,白玉笙拽着云岫滚进假山洞。哑女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褪色的肚兜上绣着半幅星图——正是苏姨娘临产前夜,托厨娘送出府的遗物。
"怪不得王氏要烧听雨轩。"白玉笙摩挲着肚兜夹层的硝石粉,耳边响起前世化学课的记忆,"火折子遇硝石爆燃,产房瞬间就能变火场。"
云岫突然剧烈颤抖,沾着井水在石壁画出扭曲的人形。七窍流血的女人,攥着半枚虎符的手指向北方——那是永宁侯书房的方向。